第四十章

  我放下手機,起身走到床邊,拿起聽筒放到耳邊,冷冷“喂”了一聲。


  卻不是莫佳。


  “是我。”


  薑北笙低沉、醇厚的聲音從聽筒裏冷冷傳送過來時,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你還在酒店?”


  “嗯,在前台。”


  語氣仍是一味的不友好。


  從前台拿鑰匙到進入房間,再到他主動提出去蚊子出租屋接回行李,他的冷漠就像他的呼吸一樣,是不加掩飾的。


  我有點不高興:“你要是不想去,你就上來,我去。”


  “……你打算在北京留幾?”


  停頓有片刻,薑北笙才避開我的問題,又幹幹問道。


  不夠大氣的男人,好比衣櫥裏那件買一號的連身裙,越看越火大:“這跟你有關係嗎?”


  “……我晚上八點的飛機回上海,我拿到行李後,會把你的放到前台,你記得下來取。”


  完,啪嗒一聲,掛了。


  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知道薑北笙的別扭從何而來,為何而起,但我清楚的知道,第一次夫妻戰爭的結果將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今後每一場戰爭的走向。如果不想永遠做婚姻裏被動的老好人,那麽今這場無名之戰,我如何都心軟不得。


  所以,十秒鍾後,當電話再次響起時,我想都不想便理所當然的譏諷道:“你別告訴我,你又不走了。”


  “怎麽,跟你老公吵架了?不會是因為我吧?”


  如果你對一個人的討厭上升到了極致,那你一定會明白,什麽叫做他出現在你麵前是一種錯?什麽叫做他衝你笑是一種錯?什麽叫做他對你的每一句示好都是一種錯?什麽又叫做連他透過話筒的呼吸聲都是錯上加錯?


  我絕望的閉了閉眼,口氣已經冷到令人發指:“晚上我不會去。莫佳,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彼此要點臉行嗎?”


  完,再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直接將電話線從座機槽口處拔了出來,順手扔到了地上。


  如果十年前,我對待爛桃花的態度也如今這般頭腦清醒,且拒絕明確的話,別莫佳這朵爛桃花,就是鍾興興那頭狼,也休想傷我半分。


  可人的強大,往往不是生強大,恰恰是在無數次的軟弱與被傷害之後才能真正擁有。


  所以,心靈雞湯才會鍥而不舍的告訴我們:如果你想快速成長,最便捷有效的辦法,就是不停的為自己搜羅實力與智慧兼備的對手和敵人。


  按照這個邏輯,我是應該感謝莫佳的。如果他能跟我老死不相往來,我一定到做到。


  被莫佳騷擾後壞心情,總算在蚊子八條未讀信息的轟炸下,好了起來。


  最後一條最後一句成功將我逗樂了:今我被加班,晦氣。


  人到中年,脫發、加班、帶娃堪稱三大史詩級災難。


  難怪蚊子要晦氣。


  我正準備些缺乏營養的話,譬如:生活所迫,你不破它就破。安慰安慰這隻可憐的蚊子。


  房外突然傳來一陣叩門聲。


  我一愣,薑北笙是帶著房卡出門的,不可能是他,而且他已有過交代,把行李放到前台後,就直接去機場。


  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我提心吊膽的走到門邊,雙手緊緊拽住安全鎖,沉下嗓子衝外麵問道:“誰?”


  “是我,葉蓓。”


  莫佳二婚娘子?


  “有事嗎?”


  我並不急著開門,雙手抱胸,背靠牆壁,不再提心吊膽的隔著房門懶懶問道。


  “我可以進來跟你幾句話嗎?”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


  江南的柔風細雨總是要比北方的風沙塵暴更容易生出體態玲瓏嬌,麵容清秀的女子。


  葉蓓就是這樣的女子,話裏話外都會在不經意間透出幾分女子的矯情。


  從廣義上來,我也屬於江南女子;但從狹義上去分,我這個江南女子好比皇帝的遠方親戚,與正統皇族血脈,總總是差了些火候。


  憑著這點不靠譜的關係,我也不能再將人拒之門外。


  我心情複雜的扭住門把,將門拿開一道口子,這道口子的寬度正好是安全鎖鏈條的長度。


  葉蓓被我的開門方式嚇到了,但很快,她臉上的驚嚇又轉換成一個不太友好的笑容,嬌滴滴道:“既然你不歡迎我進來,那我去二樓咖啡廳等你。”


  請你喝咖啡。


  這句話在香港警匪片猖獗的九十年代,所代表的意思可不僅僅是字麵意思。


  葉蓓究竟是在一語雙關還真的隻是單純喝咖啡,隨著我在二樓咖啡廳將她找到時,麵紗被揭開了。


  我恨鐵不成鋼的咬了咬牙:“你知道我跟你老公是什麽關係嗎?”


  葉蓓神色不見太大慌張,卻側頭心翼翼看了一眼身邊的莫佳。莫佳抿嘴油膩一笑,拍拍葉蓓纖細白嫩的手:“你不是累了嗎?”


  葉蓓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那我先走了,你們慢聊。”


  婚姻的形式與內涵,從來沒有一個標準答案。作為一個偽婚者,我自知沒有任何權利去譴責一個姑娘依仗年輕貌美享受婚姻。


  但因同是女人,我又情不自禁的要替這個鮮活多彩的生命,為了物質享受,放棄自我甘願淪為婚姻附屬品的選擇,唏噓不已。


  不知許多年後的某一,她會不會望著鏡子中那張不再花容月貌的臉生出一絲絲悔意。


  如果有,那是她的悲哀;如果沒有,那更是她的悲哀。


  我低頭喝了一口咖啡:好苦。立刻就將杯子放下了。


  一份不合脾胃的食物,就同你化了一個不合適的妝出現在舞會上,最後要承擔後果的隻有你自己。


  我沒必要為了遷就莫佳,委屈自己。


  伸手攔下路過的服務生,口氣平淡道:“麻煩你幫我把這杯咖啡撤了,換杯綠茶過來。”


  “好的女士,請稍等。”


  帶著白手套的服務生撤下咖啡後,莫佳笑了:“沒想到你不喝咖啡的習慣,現在還留著。”他始終透著古怪的眼睛,卻時刻注意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就不同囉,雖然從前也喝不慣,但現在,一不來幾杯,人就跟病了一樣,提不起精神。”


  我禁不住冷哼一聲:“莫總,你找我下來,難道隻是想告訴你,你喜歡上了喝咖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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