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蚊子的話或許是對的,又或許,僅僅隻是一個女人不肯承認自己現實的狡辯。


  無關哪種可能,對於堅守到淩晨三點還不曾睡片刻的我來,這都不是此刻應該要操心的事。


  我坐在床角,一手拿杯,一手拿盆,兩眼充血的望著靠在床頭的薑北笙。


  如果這個時候,真有什麽事急需我去操心,那隻能是如何才能讓一個突然從軟綿無力變成精力充沛,成心找你發酒瘋的男人安靜片刻。


  “伍柒,我渴了,我要喝水。”


  薑北笙眼皮一抖,又是一副壞人嘴臉。


  我第十二次將杯子舉起,伸到他嘴邊。


  這個該死的南方男人照樣對著杯子吹了幾口泡泡,便抬頭衝我第十二次囔囔道:“伍柒,我喝完了,我要吐。”


  我咬著牙,收回舉杯子的手,再換上舉盆的手。他一臉風騷的勾下頭,張開嘴衝盆裏“咕嚕咕嚕”叫了幾聲,又心滿意足的坐直了靠回到床頭。


  三分鍾後,他從閉目養神中睜開那雙惡魔般的眼睛,衝我壞脾氣的嘟囔:“伍柒,我渴了,我要喝水。”


  這不可饒恕的惡性循環,如果就是婚姻,我非得將它撕個稀巴爛,哪怕要與全世界為敵。


  我怒目切齒的送上水,不願意相信一切竟是真的。


  我記得,我在將格格送回主臥後,薑北笙明明是人事不省的橫躺在這張一米二的床上,頭和腳就像卡在斷頭、斷腳台的側刀裏,使不上力。


  四月底的北京,距離暖氣閥門關上的日子雖已過去將近個把月,但這並不代表它的夜,就是春暖花開的夜。我打蚊子那兒借來一床厚被子,一半墊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半蓋在身上,打算睡個囫圇覺。


  蚊子擔心她的地板就同菜菜子擔心我嫁不出去一樣急迫,每隔十分鍾,她必神經兮兮的將眼皮厚重的我搖醒,一臉淒風苦雨:“狐狸,進去問問你老公要不要吐?”


  讓騷擾進行到第三次時,我終於歇斯底裏的爆發了:“蚊子,我半點都不介意你親自進去照顧我家老公,但我真的很介意,你讓我不能睡覺這個事。”


  蚊子一把鼻涕一坨眼屎,直截了當的與我耍著賴:“我不管,誰的老公誰負責。你,趕緊的,給我去屋裏瞅瞅。”


  女人的友誼,始於誌同道合的八卦,猝於微不足道的瑣碎。在那一刻,我陡然生出一種要與蚊子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的衝動。如果不是基於深更半夜很不適合一個單身女人滿大街溜達,我絕對不會忍下這等寄人籬下的屈辱,帶著我的被子乖乖回到那個酒氣衝的房間。


  薑北笙還是我當初離開時,那個頭與腳卡在側刀裏使不上力的薑北笙。


  我默默走到窗角,將手中的厚被子胡亂堆在那張顏色慘淡的大背椅裏,剛一轉身,蚊子就推門而入。我有點惱火的往被子上一坐,蚊子兩手端著一盆水,水裏擱著一條花毛巾,笑得有點猥瑣:“他好像很難受,你拿毛巾替他擦擦身子。”


  我皺了皺眉:“我難受的時候,他永遠在冷眼旁觀。如今風水輪流轉,我不幸災樂禍已屬大度,憑什麽還要求我慈悲為懷?”


  “契約夫妻,慈悲是底線,道義是本質,你不能丟了底線又忘了本質。這是盆溫水,經不起你過量思考。”


  蚊子挑了挑眉,反手就將擱著花毛巾的臉盆放到床頭櫃上。我斜在被子裏紋絲不動,她不得不在臨門一腳時又退了回來:“伍柒,雖然相處不過半日,但我的直覺與眼光不會騙你,薑北笙這個男人,不錯。”

  我抬了抬脆弱的眼皮,冷哼一聲:“就因他登門造訪的時候,沒有兩手空空?”


  “我不否認有這個因素在,卻非全部。”蚊子似笑非笑的給了我一個曖昧不清的眼神:“我明還要準點上班,實在沒有半點精力再陪你倆幹耗。狐狸,別怪姐妹沒提醒,如果你敢眼睜睜的看著你家老公糟蹋我家地板,那我一定會讓你知道,擦拭別人的嘔吐物是一件多麽惡心至極的事。”


  自從蚊子當上媽以後,她教訓我的口氣與神情,像極了菜菜子。


  我這不爭氣的膽量,果然敵不過菜菜子的威猛,哪怕這是一個低配版。


  “大姐,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你還不知道我?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給他擦身子讓他舒服是吧?沒問題,保證完成。”


  我笑著一躍而起,兩步就走到了床邊。


  蚊子點點頭,總算是離開了。


  我歎了口氣,不再驕矜的一把抱住薑北笙,拖拽了三五分鍾,才將他整個人移動了四十五度,讓他的後腦勺有了枕頭的依靠。這個工作十分的費力,我完成後,足足歇了一分鍾才有力氣將濕透的花毛巾擰幹,又替薑北笙擦了個臉。


  許是從前光顧著與他鬥氣,沒心思好好打量這哥們,才不覺得他長了幾分顏色。如今,他一動不動,隻有任我擺布的命,我的色膽忽然就肥了起來。


  從額頭到眉骨,再到鼻梁和兩邊臉頰,還有下巴,我統統上手掐了一遍。心情果然舒暢不少。


  我心情一舒暢,腦子就特別容易發熱;腦子一發熱,做事就沒了分寸。譬如現在,我不但替薑北笙脫完了外套,還順手將他裏麵那件貼身的白色襯衫也一並給脫了。


  嘖嘖,這哥們,身材不錯。


  我一手拿著花毛巾替他擦身子,一手忙著在他前胸後背使勁的掐。


  古語有雲,女子與人難養也。許多女人對這句話有著深刻的成見,我卻從不曾計較過。


  隻要能報仇,人又如何?難養又如何?


  忙完了薑北笙的上半身,我開始籌劃他的下半身。


  雖然腦袋裏的餘熱此刻仍在,但身為女人的本能還是讓我猶豫了,畢竟,脫男人的褲子總是要比脫男人的襯衣來得邪惡一些。


  呃,這到底是脫?還是不脫?


  我盤腿坐在薑北笙旁邊,上身前傾,雙手擱在他腰間的皮帶上仍在躊躇不前,忽聽“哢嚓”一聲後,一隻橫空出現的手,迅速將我的手從皮帶上打飛了。


  我一愣,不過三秒,薑北笙已經坐了起來,舉著手機一臉戾氣的衝我嚷嚷:“伍柒,你想幹什麽?生米煮成熟飯?哼,你這個行為,我又要困擾了。”


  困你大爺!


  我氣到滿臉通紅:“薑北笙,趁我還有一絲理智,我勸你馬上立刻把照片刪了。”


  “這是你欲對我圖謀不軌的證據,你有沒有理智,我都不會刪。”完,薑北笙鎖上手機,扯著被子將裸露的上半身包裹一圈後,就慵懶的往床頭一靠:“伍柒,我渴了,我要喝水。”


  “哈,你不會真的以為,僅憑你手機裏那張照片,就能要挾本姑娘給你做牛做馬吧?”


  “嗯,我是這麽以為的。”


  我哈哈兩聲長笑,甩門而去。


  一分鍾後,我坐回到床邊,恨恨道:“喝水。”


  ……


  這,就是這個噩夢的開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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