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愛情是什麽?

  愛情是一種分子結構不太穩定,遇到陽光會起化學反應,碰到陰霾就要跟你一拍兩散的酶。這種酶,就像寄居蟹一樣寄居在可讓我們神經感知幸福的細胞內。


  據我不靠譜實戰經驗又匱乏的研究分析,它在女性身體中發酵的頻率遠遠高於男性。也就是,在同一情境同一事件中,女人幻想愛情的次數要多於男人。


  我的高談闊論竟像德雲社的單口相聲,把蚊子逗得樂不可支,不知該喜還是該悲。


  總之,在蚊子與格格兩房一廳出租屋內的前半夜,我跟蚊子霸占主臥談愛情談得靈魂出竅,薑北笙與格格屈居次臥拚酒量拚得肉體虛脫。這便是女人與男人的心機。嗨情燃燒的快樂,與異性與分享無關。所以,我們的夜談容不下他們,他們的酒桌也不需要我們。同一屋簷下的男女,此刻隻是互不幹擾的火星與地球,不要彼此滲透,隻要各自美麗。


  蚊子替我的脖子做完最後一次熱敷,應聲倒在我身邊,笑得賊歡:“這麽來,如果薑北笙在車子甩動的那一霎,不是躲你躲得跟衰神一樣迅雷不及掩耳,而是將你穩穩抱住,你的情感中樞仍然會錯誤的以為,他惡毒且狹隘的內心對你深懷著一份呼之欲出的愛情?”


  我的嚐試著動了動脖子,蚊子的熱敷果然名不虛傳,牽筋扯骨的痛楚終於是消失了。


  心情康複的鬆了口氣:“我怎麽知道,巧合加巧合他還真就隻是巧合。但是蚊子,我必須向你坦白。當他出現在茶餐廳怒氣衝衝的坐到我對麵時,我懷疑過愛情;當他認定格格是我新歡而對格格進行人身攻擊時,我懷疑過愛情;當他心懷叵測的叫我‘老婆’惡意秀恩愛時,我懷疑過愛情;當他看不慣我跟格格短信傳情粗暴的將我手機奪走時,我懷疑過愛情……蚊子,我們學中文的,誰都知道否定加否定等於肯定,那這懷疑加懷疑為什麽就不能等於不用懷疑?我中文學得好,還是我的錯?”


  這並非我胡攪蠻纏,誰還沒做過舉一反三的事?


  可蚊子仍是笑得鋪蓋地:“狐狸,我不得不,你之所以在愛情上表現出與你生理年齡有著極大反差的真和單純,恰恰隻是因為你一直生活在婚姻的圍牆之外。我敢保證,如果你有過一段或正在經曆著一段絕大多數普通夫妻的圍牆內生活,你這顆愛情的心髒分分鍾鍾可蒼老到你真實年齡的兩倍。”


  我知道蚊子在婚後一年,就迅速迷戀上了錢鍾書的《圍城》,但我並認為我的婚姻歸宿就隻能在錢老的《圍城》中尋到一條已知的出路。


  鼻子很不服氣的哼了一聲:“你的婚姻不過是在金錢上出現了暫時性的擱淺,而非情感破裂。你何苦要把它從庸俗的物資表象一舉上升到純碎的情感內在,故意對格格進行不公平的討伐?”


  蚊子也不甘示弱的哼了我一聲:“富埒陶白的人,才會拿著大巴大把的時間去談情不情;捉襟見肘的夫妻不是在物價高歌猛進中雞飛狗跳,就是在你牽我我牽你好比左手牽右手的涼白開裏背靠背。我跟格格目前雖還沒走到這一步,但你放心,如果半年內他既不能鹹魚翻身打一場勝仗,又無法壯士斷腕從新找份工作養家糊口,這一步,遲早的。”


  我打了個哆嗦。夜燈下的蚊子一臉凶悍,全然不像是在與人玩笑。


  這份凶悍,令我陡然想起了加菲貓。


  加菲貓的自主創業並非順風順水,她在最艱難的時候,過這樣一段話。


  男人的宏圖大誌總是希望女人在支持的同時,還要有著不遺餘力的付出;可女人的雄心壯誌永遠是在大多數人的有色眼鏡下,被詆毀成野心家。於是,越來越多的女人開始失去她們的雄心壯誌,回歸平靜與滿足。久而久之這部分女人就像被偷走羽衣的仙女,從此洗手作羹湯,褪去仙氣甘做凡人,不求花開富貴,但求家和萬事興。這樣的女人,自然會對男人懸而未決的宏圖大誌產生無法配合的焦慮。一旦有了焦慮,兩性關係中分分合合的撕逼大戰也就隨之而來。

  歸根結底,男人沒錯,女人更沒錯,有錯的是“不相為謀”這個東西。


  我覺得加菲貓這番長篇大論,言之鑿鑿十分有理,便將其精髓抽出來送與蚊子:“你們誰都沒錯,錯的是‘不相為謀’。”


  蚊子一愣:“狐狸,你不會真的愛上薑北笙了吧?”


  此話一出,嚇得我屁滾尿流的在床上滾了幾滾,才勉強把出竅出到頭蓋骨的三魂七魄又麻溜的請了回來。


  “怎麽可能?”大吼一聲。


  蚊子拍著胸脯籲了口氣:“狐狸腦袋既然還算正常,那就不要胡言胡語胡一通,什麽‘不相為謀’,你怎麽不‘至死方休’?”


  呃,好吧,我承認,這個世界不單單存在著男人與女人的不同,女人與女人之間也是各有千秋的。


  完了女人,接下來要的,自然就是男人。


  我跟蚊子的情感聊結束在午夜十二點又多十二分鍾。我們各自洗漱後,正要同床而眠,蚊子突然驚起一身冷汗:“狐狸,隔壁的吆喝聲停了有多久?”


  我默神想了想:“不曾留意,好像有個把鍾頭。”


  “糟了。”


  蚊子疾呼一聲,拉著我旋風式的衝去隔壁一看,場麵果然很糟,我與蚊子不約而同的傻了眼。


  那一晚的後半夜,終於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男人的勝負欲支配著男人的麵子與自尊。當這兩樣東西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被別人無情的阻擊過,吃了敗仗的一方,必定要伺機在自己擅長的領域來一次絕地反擊。


  西北漢子的酒量,讓格格一雪鞠躬之前恥,將我家的南方男人拚到四肢乏力,五穀不分,趴下了就再也立不起來。


  無論是站在妻子的高度,還是立足敵人的角度,我都恨不得立刻逮來一隻貓,往這張瘋瘋癲癲的醉臉上撒一泡尿。


  呃,此絕非我惡毒,黃金八點檔狗血劇的台詞就是這樣的:喝了二兩貓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

  我僅僅隻是想讓薑北笙喝喝貓尿,就此忘了自己是誰。多好。


  格格雖是勝者為王,可這個王也僅剩半口酒的清醒。我跟蚊子一人一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生拖死拽的從次臥移到了主臥。


  蚊子癱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道:“狐……狐狸,那……那個啥,歸,歸你了……”


  我一手撐腰一手撐門框,同樣喘得跟孫子沒兩樣:“都,都跟……死豬一般……還,還用得著……管,管嗎?”


  “不……不用管,死活……就,就管著……別,別吐我家……我家地板上。”


  蚊子的直言不諱讓我一臉蒙圈,氣都不喘了:“呃,你那聲‘糟了’,隻是怕他倆吐髒你的地板?”


  “無需質疑我的善心。狐狸,給你一句最靠譜的忠告,在滿是煙火味的婚姻生活裏,少洗一隻碗少拖一次地,勝過男人嘴裏千百句‘我愛你’或是‘辛苦了’這種隻不做的廢話。”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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