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進言

  嬴政站立在狹長的過道處，雙手背過身去，注視著跪在地上的趙高。


  趙高這個人堪不堪大用嬴政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有一定的賭徒心理，趙高行刺時的樣子嬴政曆曆在目，可是嬴政就是覺得殺了可惜，帝王之威駕馭海內，豈能是一個趙高可以撼動的？


  “高要此生性命全是陛下的，如有二心，千刀萬剮！”趙高再次將頭磕在了地上。


  此時他明白了，這位皇帝不是他可以看透的，自己隻是一個棋子，仿佛在嬴政的棋盤之中任他擺布，這一刻，他不敢再有二心。


  “你是不是千刀萬剮我不管，你至象郡是否為非作歹我不管，你甚至忠與不忠我也不管，”嬴政嘴角揚起一絲弧度：“你隻需要替朕管理好象郡即可。”


  趙高脊背一涼，頓首說道：“高要必盡心竭力！”


  嬴政說話隨意，但趙高卻能感覺到十足的殺氣。


  嬴政點點頭，他派趙高去嶺南並不是想有朝一日中原動亂之時他能北上勤王，而是不想任囂在嶺南稱王稱霸，給自己日後再次統一嶺南提供便利，至於他是否北上勤王，嬴政沒有報多大期望。


  “亥時會有人接你，驗傳已準備妥當，隨牛車出鹹陽。”說完，嬴政拂袖而去。


  “唯。”趙高始終沒有抬起頭。


  嬴政走在過道裏，眉頭依舊緊皺，他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不是太過冒險，可世界上沒有萬全之策，隻有權衡利弊，中原局勢未知，各方暴亂蠢蠢欲動，自己可以怎麽辦？

  一束陽光迎麵照射在嬴政的臉上，感覺有些刺眼，讓胡亥退下後，自己對著太陽出神。


  “陛下！”


  忽然，一聲召喚從遠處傳來，嬴政朝著那個方向看去，發現兩個身影正朝著他快步走來。


  “玄策！”嬴政心頭一喜，王玄策來了。


  還是在沙丘時，嬴政令王玄策尋找蕭何，這麽多時日不見消息，今日來此，嬴政竟然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參見陛下！”王玄策下跪施禮，身後的一位中年人也同樣下跪，隻是顯得要比王玄策拘謹很多。


  嬴政注意到王玄策身上穿著粗布，臉上也盡是塵土，立刻明白王玄策至鹹陽之時沒有修整，直接帶著蕭何來這裏尋嬴政。


  “兩位請起！”嬴政笑道：“玄策，這位是？”


  王玄策站起身來，笑道：“這位就是蕭何蕭大人，玄策在路途之上與蕭大人攀談，頓感慚愧，蕭大人之才如皓月之輝，玄策是螢火之明啊，陛下真乃神人，大秦得一賢才！”


  王玄策越說越激動，猛然發覺自己好像說多了，一愣：“陛下，臣失態了。”


  嬴政聞之大笑：“沒有什麽失態，都是為我大秦。”


  “唯。”王玄策退到一旁。


  此時，嬴政打量起來了蕭何，此時蕭何和王玄策一樣風塵仆仆，隻是比王玄策更加穩重，嬴政發現，蕭何起初並不是拘謹，而是沉著，這兩個詞語雖然表現上很像，但是外人一眼可以看得出，古井無波。


  也許是常年的小吏生涯，看透了許多的人情世故，不顯山不露水，隻待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這就是蕭何啊，112的政治能力真的是華麗，此時這位“蕭相國”正站在自己麵前，縱然是嬴政，也不由得激動起來。

  “蕭何拜見陛下。”


  此時，王玄策退到一旁，蕭何再次施禮拜見。


  “蕭卿久居沛縣，民風如何？”嬴政問到。


  蕭何低著頭，回答道：“沛縣民風淳樸土地肥沃，民安居樂業，遵法度，鮮有私鬥。”


  嬴政一挑眉，問道：“蕭卿可知有一泗水亭亭長叫做劉季？”


  蕭何一愣，心想，這劉季私放徭役，至今不知去向，這劉季算是自己一友，不知陛下想要幹什麽？

  自然嬴政想自己問起劉季，必然知道自己與劉季的關係，想要隱瞞也沒有用，蕭何是個聰明人，想到這裏便道：“臣知，這個劉季私放徭役，此時已不知去向。”


  嬴政點點頭，他知道蕭何沒有騙他，劉邦此時正在茫碭山，這個嬴政知道，但是嬴政畢竟手沒有那麽長，雖然現在秦朝是郡縣募兵製，但是因為秦時徭役頗重，即使郡縣正規士兵也沒有多少，有很多是民兵。


  也就是說現在如果想要興兵討伐，實際上有心無力，嬴政也想過去派兵擒殺六國反叛之人，諸如項羽、項梁、劉邦等可以找到的人物，但是細細想想，這樣也許成功，可是自己在這個時空的敵人又何止劉邦項羽？討伐一處，就會給其餘六國有二心者製造借口，動亂隻會來的更多。


  如今之計，唯有穩民心，多積糧，高築牆，尋時機。


  嬴政點點頭，繼續問道：“蕭卿認為劉季之事，根源在何？”


  蕭何思忖一陣，緩緩說道：“是劉季不遵法度，管理不周。”


  嬴政聽到這句話，笑道：“蕭卿此話可是肺腑？”


  劉邦不遵法度？嬴政知道，在蕭何心裏可不是這樣認為的，要不然他也就不會在秦二世暴虐是千方百計尋找劉邦下落，輔佐其為沛公。


  蕭何一怔，低下頭去：“臣有言。”


  “講。”嬴政道。


  “臣認為，其過在於陛下。”蕭何話音頗重，像是下足了勇氣。


  一旁的王玄策聽到前麵談話之時還在饒有興趣的點頭，但是聽見蕭何說這句話的時候，臉色猛然一變。


  嬴政神色如常，相比之前，這才是他想要聽見的話：“蕭卿直言無妨。”


  蕭何道：“陛下以禮待臣，臣不可欺瞞陛下，當今天下新統，黔首辛勞，此時正是大秦修養生息之時，陛下卻大興土木，徭役重，賦稅雜，法律嚴苛，天下之民不得喘息，此乃國之大忌！”。


  說到這裏，王玄策的臉已經白了，他沒有想到這個蕭何會這樣大膽，在來的道路上，王玄策就和蕭何談過天下之事，王玄策發現蕭何的見識跟自己根本不是一個等級。他也跟蕭何說過，這種事情要徐徐圖之，陛下不喜歡臣下談及這件事情，為什麽這個蕭大人總要向刀尖上撞呢？此時，王玄策隻能在心裏祈禱。


  蕭何此行一個目的就是向嬴政針砭時弊，如嬴政不認可，自己也就沒有輔佐他的必要，如果嬴政采納了，就證明自己這滿腹才學得以施展，如要斬首，為天下之民，蕭何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