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震驚
陰影下，寧安郡周邊郡縣，無數信鴿帶著使命，展翅飛起。
無數驚怒、無數勾連、無數陰謀，皆隱藏在濃濃的夜色之中。
朝霞瑰麗，晨霧給天地披上薄紗。
清新帶著泥土芳香的微風拂過綠色竹海，朝露劃過葉片，零星落地，似下著一小場陣雨，讓泥土顏色更深些。
男子頭戴峨冠，一襲青紗長袍。手執儀劍，修長身形動作矯捷。騰躍間輕紗隨勁氣舞，寬袖似飛蝶又似水中墨，在空中收攏又散開，‘咧咧’作響。
“主子，學宮急報。”裋褐打扮侍從碎步行來，遠遠雙膝跪地，抱拳舉至頭頂，頷首拜下，大聲稟報。
“講！”動作並未停歇，男聲清越穩定，全然不似自劇烈運動的男子口中發出。
“昨日申時寧安郡守王路攜其黨羽衝擊寧安郡監察史府衙。酉時王路及其黨羽皆盡伏法。同時，寧安郡監察史府衙上萬衙役傾巢而出，郡城連同九縣城池，名傳過鄉世家，皆盡被捕。子時過後，寧安郡除卻監獄，再無世家子。”
“你說什麽？”青衫男子收劍止勢，麵上驚訝一閃而過。
回身儀態優雅將手中儀劍歸於劍鞘，豎兩指示意侍者噤聲，細細思索起來。
侍者正要重複，見青衫男子手勢，於是沉默不言，靜待令下。
竹海寂靜。
一時間四周隻餘微風吹過竹葉葉片，葉片碰撞摩擦的細碎聲響。
盞茶之後，似理清頭緒，青衫男子展顏開來。他立的筆直。周身無形勁氣繞身一旋，因劇烈運動而有些淩亂的衣衫隨著勁氣，各回各位，一絲不苟。
拿出白色絹布，細細擦拭方才握劍的手，青山男子語帶肯定的笑言道，“早先蘇家動作，弄巧成拙讓那位回歸軍伍，便知那位鐵定不會如此便算完。猜到會有如此一巴掌，卻不曾想到，這巴掌來得如此快、如此淩厲！”
“世家啊！”男子輕歎一聲，將手中依舊白潔的白色絹布隨意丟開，漫不經心問道：“此番，隨消息而至的吩咐，可還是趨於世家？”
“是。”侍者頷首。
“學宮師長……老了啊……”男子轉身背手而立，任風吹起長衫外青紗，“贏氏就要出手……不，應該是張鎮北張執宰出手。”
侍者聞言，臉色驟變，流露幾分恨不得將自己埋身泥下的惶恐。
男子定定看著遠方滾滾綠浪，似自言自語般，輕聲道：“……怎麽就不明白……大勢在她……在贏氏……即便考驗……她也是贏氏……”
……
大秦上京皇宮內觀星台
建武帝背手而立，遙望遠方。
一股隱晦氣息由下至樓梯緩緩升上。
待氣息停頓在建武帝身後，猛然一斂，瞬間微不可察。
“鎮北，你說，這紅果樹結出朱果來，是好，還是不好？”建武帝轉身，麵對躬身大禮拜下的儒雅中年男子，沉聲問道。
眉頭微鎖，儒雅中年男子頭再垂低了些，恭敬回道，“陛下說好，便是好。”
“一年紅果千年朱果。紅果樹結出朱果，哪怕這朱果藥效暴烈，略有不足。但它既然名喚朱果，又有堪比朱果的藥效，自然是好的。為了這難得的朱果，紅果樹也應全力供應養分才是。”建武帝陡然一笑，身周氣息漸漸柔和下來。
儒雅中年男子頷首拱拳，“微臣明白。”
“不！你不明白。今日朕並未見你，你也並未明白。”建武帝視線漸漸放遠，聲音有些模糊的說道，“異果集天地靈氣而生，不經曆風雨，又如何傲世而立。”
“隻是，培育異果，要預防風雨太大，傷了異果根基……”
“是。”
“如此，你便退下吧。風雨欲來，卿要注意身體，看好家中，以防屋頂疏漏。”建武帝看了斜下方恭敬跪立的儒雅中年男子一眼，垂下眼簾，淡淡說道。
說罷，也不管男子反應，轉身背手，繼續遙望遠方。
“是，微臣告退。”男子拜下。隨後起身，雙手置於腹間，躬身後退，滿麵恭敬，緩緩退了下去。
待下了觀星樓，便昂首大步出了皇宮。
一出皇宮大門，也不待心腹、侍從等人施禮，一腳踏上馬車，沉默坐下，揮手示意心腹、侍從等人毋須多禮快些前行。
一路沉默，直至回了相府，這才麵上微微帶了些不愉，找了心腹門客，進了書房。
待站定，一身厚重氣勢如同開閘泄洪，洶湧而出。
他微眯雙眼，環視室內艱難支撐的眾心腹，陰鬱稍稍泄露出點，轉瞬便被收斂回去。
“你，你，你，傳話下去，明日大朝，本相要聽到除親王外所有高層的彈劾。手指虛點，利落下令，“寒戟，你那邊暫且不動。”
“主人，可是那邊……”被喚作寒戟的侍從上前，試探著詢問著。
抬臂示意寒戟噤聲，揮手示意其他人下去行動。
寒戟極有眼色的閉嘴不言。兩三步上前，在他人丟下的鄙視眼神中，恍若未見，麵色如常的去茶壺邊，洗杯倒好茶水，恭敬奉給中年男子。
室內此刻也空下來。
張相接過茶水，淺咂一口。似想到什麽，不由氣悶再次漫上麵部，黑色血氣一勃，手中眨眼便失去了茶杯的蹤影。
“陛下要培育異果，要控製風雨。還要看好家中，以防屋頂疏漏！”說著，便站起身來，在室內踱步來回幾圈。
“……主人，周國……”麵上有些為難，寒戟欲言又止。
“勿需多言。陛下警告，並未為了周國。隻是為了顧錚而已。即便陛下警告又如何！難不成陛下還能為了現下的顧錚，發落我不成？更何況，陛下此次，並非警告我出手。隻是嫌我太過而已。”張相斬釘截鐵說道。
作為建武帝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又跟隨建武帝這麽多年，自然能理會建武帝真實意圖。但，正是能意會建武帝真實意圖，這才讓他如此氣悶。
“顧錚那邊暫時放下。”張相一口決斷，“明日大朝前，你去盯著些。叫下麵那些也動起來。明日大朝，本相不想見到世家大族沆瀣一氣。他們得亂起來！”
“主人……”
如此一來，還有風雨？說好的考驗？自己人裏，世家大族也不在少數。這是為幫那位自斷一臂！並且那位還指不定會不會領情。麵帶難色，寒戟想要勸阻，但勸解的話怎麽也不敢說出口。
正糾結，卻無意中發現自家主人看自己的眼神漸漸不善。寒戟悚然一驚，臉色蒼白，額冒冷汗。他雙膝一軟，伏地請罪。
“牢記本分！”張相丟下告誡，看也不看一眼，隻揮袖勁氣一現，便將伏地請罪的寒戟擊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