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動蕩伊始
夕陽西下，殘陽似血。
寧安郡監察史府衙秉承大秦官邸一貫風格，高大簡潔，黑色為底，暗紅為間。大氣蓬勃間，盡顯肅穆莊嚴。
後衙乃官員生活之處，比之大堂，多了幾分柔和，又多了幾分生活氣息。
往日寧靜的官邸後衙，現下卻掛了紅綢，人聲鼎沸著。
身著正裝禮袍，平日跺腳便能震動寧安郡的大人物門，滿麵笑容，三兩成群的寒暄交談著。讓整個宴客處都彌漫著‘嗡嗡’挺不清晰的交談聲。
偶爾門口唱禮侍者，高昂嗓音唱著某某賀大人喜，送某某某等事物，祝大人如何如何一類，倒是暫時能壓過些許‘嗡嗡’聲。
待時間慢慢流過，唱禮聲許久未再響起，便再聽到那高亢的嗓門拖長聲音報道，“吉~~時~~~已~~~到~~~~”
這聲音響起，宴客處緩緩安靜下來。
身穿官袍，頭戴官帽，將自身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青年，帶著隨從，自影壁後踱步而出，出現在眾賓客麵前。
青年個頭中等，身材壯碩，五官普通平凡，但眼中堅毅，自身帶著的沉穩，卻能讓人對其印象極深。
此刻，青年麵上無悲無喜，於宴客處正中立定。那堅毅的眼，緩緩掃視賓客，最後落在二門處一身穿黑色皮甲的衙役身上。
見青年視線移過來，衙役頷首抱拳，單膝跪下。
微不可察的笑，在青年唇邊轉瞬即逝。
早在青年走出之時，顯出身上穿著的袍服，賓客中便有人感覺不妙。有低頭急迫細語交流的，也有快步與盟友聚合在一起的。還有較蠢，但心中不安，四下尋找自己帶進內門，隨身侍從的。
“張衛！以訂婚為由，將我等騙來，你到底有何用意！”眼帶厲忙，麵目方正，身著錦衣文士袍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大聲喝道。
“此話怎講？張衛如何騙人？原本今日便是張衛訂婚之日，哪裏來的欺騙？”麵帶無辜，張衛逐字逐句的清晰麵對中年男子言道。
“哼！訂婚！？若隻是訂婚，我等貼身隨從現下在哪裏？你張衛又為何不著喜服，穿了這官服？”青色錦袍，頭戴玄色木冠的老者忿恨言道，“張衛，你我同屬殿下麾下，若你亂來，我定向殿下稟明，讓殿下治你的罪！”
“誰言訂婚，便不能穿官服？”張衛老神在在，無比鎮定，“餘深受殿下隆恩，跟隨殿下數十載。被殿下培養，以一介寒衣步入官場，有幸任殿下屬官。在餘看來，此官袍，比之喜袍，更有意義。”
“張衛，你休要多言。此番你究竟寓意為何？”又一老者站出來，厲色嗬斥問道。
“王郡守又何必心急？”張衛一抖衣袖，正了正官帽，淡淡言道，“既然披了這身衣袍來行這人生大事，本官自然得對得起殿下厚望，對得起這身衣服。”
“明先生。”
一聲輕喚，大量腳步聲響起。
一藍袍文士帶著無數黑衣皮甲、做衙役打扮的人，出現當場。
黑衣皮甲們有序散開，將所有人團團圍起。
整齊的腳步，利落的動作。不似遊兵散勇普通衙役，倒似軍中精銳之師。
被喚作明先生的藍袍文士在張衛身前站定。他手奉絹本頷首行禮。待見張衛點頭示意，轉身展開手中絹本，以氣血之力催動嗓子，發出巨大聲響。
“……寧安郡郡守王維，建私兵，藏土地。以陳換新，貪汙秋稅稅糧九萬擔……”
隨著一位一位的大人物被念到姓名，述說罪狀。被圍住的人群，瞬間混亂起來。
有驚惶怒罵的、也有默然冷觀的、還有背靠熟人做戒備欲咬牙一拚的，也有滿麵慘白絕望，喃喃低語的……一時間人生百態，各式展露。
“張衛，本官乃寧安郡郡守！與你同階！你無權處置本官！”被稱做王郡守的老者麵色大變。眼中帶著神思不定，與破釜沉舟的狠意，憤憤說道。
見張衛不為所動。
身前藍袍文士又隻專心陳述罪狀，對自己話語恍若未聞，頓時雙眼血紅，上前兩步，“張衛！你自作主張、倒行逆施、殘害同僚、讓世家懼怕殿下……待殿下知曉，定會將你碎屍萬段！！”竟是一麵喝罵，一麵就要對麵前藍袍文士動手。
見狀，張衛不為所動。隻是輕輕抬袖勾手。兩衙役會意上前，閃身阻了老者前行動作，一左一右扣住老者的肩，輕輕一壓，便讓王郡守矮身重重跪倒在地。
張衛微眯雙眼，抬步行至老者身前，彎腰附其耳旁，輕聲言道：“王郡守怎麽就斷言，是張某自作主張，殿下並不知曉？
前些時日，打著殿下的名號，欺壓豪強鄉裏，張某看你做的很開心的樣子。
拖秋稅，對秋稅動手腳，你同樣也動得很開心。
秋稅供給玄武，現下還要多個虎賁。對殿下倚重軍隊糧餉動手，你哪來的自信認為，殿下不會對你動手？”
“在下乃殿下麾下世家第一人，我王家子弟遍布寧安政壇上下。若是處理了在下，你就不怕引得寧安震蕩，引得世家對殿下忌憚，讓殿下再無可用理政之人！？”王郡守厲聲言道。
“這……便是你的倚仗？”張衛輕蔑一笑，眼中閃過殺意，視線落在王郡守胸口，“本官宴請你推三阻四，本官諫言置換官員你弄死幾個，本官差人輔助收稅記賬你火燒賬房……如此種種，為寧安穩定，為殿下，本官皆能忍下。
殿下英明，諸事皆深思遠慮，自有盤算。張衛隻需聽令即可。
現如今殿下口諭，寧安郡可動蕩一番。
你猜，落在本官手中，你之下場如何？
你，王家下場如何？
可惜！
殿下有無可用理政之人，本官如何應對寧安震蕩，你是看不到了……”
說完，在王郡守失神中，在眾人驚駭中，右掌狠狠印在其心脈之上。血氣一震。
“噗！”血霧至老者口中噴湧而出，雙眼暴睜，氣絕倒地。
“走！”
不待王郡守落地，被圍人群中好些啞然失聲，麵露茫然之際，暴喝響起，幾道身影至人群中躍然而起。
不待這些身影起勢，幾道黑色身影出現上方，瞬間幾聲巨響，那幾道身影重重落地，將地麵砸出人形坑洞。
反應再慢的，也反應過來。好幾聲怒喝響起，這穿著寬袖大袍禮服，平日皆有風度的眾人不約而同攻向眾黑衣皮甲衙役。
上方血色乍現，一血紅玄武昂天而立，仰天嘶吼。血光伴隨玄武無聲嘶吼，瞬間化為倒扣雞蛋，將整個院落死死封禁。
黑衣皮甲衙役如同猛虎入羊群，帶起腥風血雨，讓地麵漸漸被鮮血浸透。
張衛拔出腰間儀劍，轉身一擲，將血光底部瘋狂攻擊封禁血光的漏網之魚狠狠釘死地麵。
“酷吏！”
“竟是玄武！”
“殿下好狠！”
“張衛你不得好死！”
似院落中血雨腥風並不存在，踩著死前詛咒以及怒罵，張衛麵無半點情緒波動，一步一步往影壁走去。
“王郡守罪行暴露，自知罪孽深重，罪無可赦。聚其黨羽圍攻監察史府衙，被監察史府衙役所阻，連同黨羽，皆！盡！伏！誅！”
與此同時，寧安郡城以及治下九縣城池，黑衣皮甲衙役陡然出現，圍攻往日那些高高在上、光鮮亮麗的大宅門。鮮血彌漫，哭聲震天，哀嚎四起，將整個寧安郡籠罩在重重的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