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合適的時間
“康兒，朕不知為何你對婚姻，如此不喜。朕不是逼婚。
舐犢之情，源於血脈。你認真回答朕，若是朕答應你，讓你過繼你皇兄的孩子做子嗣，你會無私像對待自己子嗣般對待他嗎？”
“朕很遺憾，因修為緣故，隻能教導你不足十年，也隻能給你遮風擋雨不足十年。朕很擔憂。你的天賦，比朕還要強，朕不足六十，便會退位。你呢？可能是五十，也可以是四十。
你施政時日，也就短短二三十年。二三十年的時間，能將你心中的畫卷，完整的描繪出來嗎？
不能！
你需要繼承人，不隻繼承你的血脈，更要繼承你的意誌，你的思想。
你就不想教導自己的血脈，繼承自己的意誌，讓他將你施政舉一反三，發揚光大？
若是你想，留給你生子教導繼承人的時間，也隻短短二三十年罷了。如若出現意外，這時間還要更短些。
這些都是你必須要麵對的。
婚姻一事，父皇不逼你。
正如同你所言，兒女之情乃小道，即便有這方麵的惡名，於我大秦皇族也是無礙。
朕不關心有無夫婿。也知有無夫婿，也不能影響你。朕關心的，其實一直都是你的繼承人。”
……
衣著甲胄，身騎麟獸，嬴睿漫不經心輕撫身下麟獸微燙鱗甲，腦中回想起昨日自家父皇跟自己的‘交心’之語，頓感頭如鬥大。
沒想到自己這都第二世了，還是沒能逃過被長輩逼婚的待遇。
哦，不對。這世還要時髦些，直接進化成催生了。生孩子什麽的，自己總不可能看個男人順眼，便拖回去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吧？沒感情，哪能下得了口。
身培養感情什麽的，現在野心大事情多，哪兒有那麽多時間精力去培養感情？想著要經曆培養感情的各種麻煩，頭更大的嬴睿頓覺還不如看那個男人順眼就拖回去。
正煩惱中，忽聞蒼涼號角聲傳來。嬴睿一驚，眼中一利，勒韁止馬，看向聲音傳來之處。
密集鼓點聲緊隨而至。
隻見不遠道路旁矮丘頂上，四五青衫麵具人，手執鼓槌，正動作一致的敲擊小鼓。鼓聲節奏極強，配合蒼涼號角，竟隱隱讓人有種蠻荒之感。
頎長男子身著白衣廣袖，立於最前，麵帶凶煞描金邊麵具。隨著節奏，長臂一展，身體伸展開來。他動作流暢，姿態俊逸，無半點柔美，卻自帶莊嚴輕盈。廣袖翻飛，衣袂飄飄。如輕煙衝雲端，嫋嫋遊戈天地間。
待看清晰，眸中厲色消散。嬴睿隻覺腦中雜念全消，一片空茫。也不知是樂聲還是舞者讓她心中泛起漣漪，這一刻眼中心中，仿佛整個天地間，隻剩下那莊嚴又輕盈，出塵脫俗，宛若超凡天人一般的白色身影。
衛平抬手止住蠢蠢欲動，就要上前捉拿破壞行伍之人的士卒，一扯韁繩，行至嬴睿身側，輕聲說道，“此乃周祭巫祝。看起來好似祝勝舞。上古大巫姬奭創百餘祭祀巫祝戰舞，隻餘嫋嫋。原本以為此舞隻我大秦與周國對上之時才能見到，不曾想今日在此，竟有福一觀。”
細語過耳，卻並未喚醒沉浸其中的嬴睿。
盞茶之後，樂聲戛然而止。舞者複靜，袖手而立。隻靜站，便展露極佳風儀。真真是皎如玉樹臨風前。
回過神來，嬴睿內心突然湧上一種，想要掀開舞者麵具，看看舞者真實麵貌的強烈衝動。
不待嬴睿將衝動化為行動。那舞者微微頷首，抬起廣袖，修長手指置於耳側，輕輕一勾。金邊麵具被緩緩移開，露出下麵貌比潘安的臉。
是他？
是他！！
既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
嬴睿對上那雙似蘊含整個宇宙的星眸，心髒不由自主的緊跳一步。
一眼萬年。
腦中空茫中，似炸開無數炫彩煙花。
既有讚譽，定並非空穴來風。拋開防備，心境放鬆後，換一種角度，不帶任何偏見的去看，也隻有這人姿容才能配上如此風儀。
“殿下？”耳邊傳來衛平喚聲。
將跑遠的思緒拖回來，回想方才過耳未過腦的衛平進言，掩飾似的輕咳一聲。嬴睿一本正經的側身垂頭，小聲詢問衛平，“這公子墨，竟有姬氏巫覡血脈？”
話一問出，便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麵上有些不自在，嬴睿摸了摸並無異樣的耳朵，坐直了身體。
衛平並未多想，隻是盡責為自家長官答疑，“周國王室乃召姓，召氏原本便是姬氏後裔分支。”
“這巫祝舞，為何不見功效？據說此類戰技，可以批量為戰士增加良性狀態。”嬴睿腦中的這技能，應該是如同遊戲中光環一般。
當年罪域城中聽周國罪奴酒館中吹牛巫祝戰舞，腦中就出現這麽一畫麵。戰前一衣衫襤褸似野人的大巫蹦躂跳躍，完畢之後，大量自己人被加持耐力、力量、嗜血等等戰場正麵狀態，然後被加了狀態的戰士嗷嗷不怕死的往前衝這樣子。
腦中野人大巫與前麵不遠長身玉立的俊美男子慢慢重合……嬴睿抖了抖身上瞬間冒出的雞皮疙瘩。
“……”這次衛平似乎終於察覺到些不對，抬頭欲言又止的看著嬴睿。
呃。貌似又問蠢問題了。
自己這邊是軍伍。莫名其妙陌生力量襲來，哪怕感覺是正麵能量，警惕的軍伍們也絕對會撲衝上去，將源頭撕碎。畢竟誰也不能保證正麵能量襲來，就不會傷人。
“傳聞巫祝舞分清舞、祭舞。祭舞有殿下所言功效。清舞向上天請求祝願。據說姬氏後人，對待貴賓以及密友，會清舞以示祝願。”總感覺繼續錯愕下去，會有可怕後果。求生欲極強的衛平趕緊跟上解說，掩飾方才一頓的失態。
行伍中不便寒暄，也有可能是想要掩飾內心活動。聽聞衛平言語，嬴睿沒有上前與公子墨匯合。她隻是遠遠的拱手，以示感謝。
同樣遠遠的並未靠近，公子墨手持麵具於腹部，微微彎腰躬身。
俊秀青年彬彬有禮，投足間風流盡顯。
內心浮出些小躁動，如同貓抓一般。此刻，嬴睿有些後悔自己視力過好起來。她腦中突然出現這麽一段話——所謂緣分，便是在合適的時間，遇上合適的人……
被軍務環衛，漸漸越過那路邊矮山丘，也漸漸離那風姿似仙的青年遠了。嬴睿脫離莫名的影響。
想來，若不是正在離京，心境輕鬆，若不是才被父皇逼婚洗腦一番，今日此情此景，大概在自己眼裏，或許是‘美男計’什麽一類陰謀。自己會各種猜測各種深思各種懷疑防備。根本不會用平和不帶偏見的眼光去欣賞。
巧合兩兩相加，倒是陰差陽錯間，讓自己有種重回前世那青澀年紀的錯覺。
自省一番，壓下心中回頭去再看的衝動，嬴睿心中開始衡量一些，原本不在她計劃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