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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上等人

  “啪!”


  一陣兒較輕脆的耳刮子聲出現在這宴席上,令得這原本忙活的眾人,停下了正在進行的事兒,紛紛抬著頭,或斜著目,望向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這耳刮子聲兒來自那玉鳳的巴掌,巴掌不大,扇在那洋人麵上,甚至連一半也未遮得住。


  旁人不曉得這輕賤的女人是何來的膽子,竟然敢去扇那洋人巴掌,這其中緣由隻有玉鳳自個兒知道。


  眾人都瞧著洋人那桌,畢竟,熱鬧誰不喜歡看,瞧著這紅樓女子竟敢扇那洋人耳刮子,這原本就慪著一口氣兒的做官、行商之人,顯然是最為樂意。


  這兒不方便自個兒動手,如今,有人替自己扇了那洋人一巴掌,就好似自個兒扇了一般,也無什麽區別。


  甚至,還有人低著聲兒,說上一句好來。


  洋人脖頸處的筋爆了出來,拳頭捏著,男人好麵子,不分國,不分地兒。


  洋人吼了幾聲兒鳥語,人不知曉他說了什麽話兒,但也大概是猜的中幾分,罵人的話,或是那氣到極點的話語吧。


  他推開了玉鳳,爾後將她摔在了地兒上,用穿著長靴的腳,一腳一腳的踹著蜷成一團的玉鳳。


  無人去幫那玉鳳,就連此前叫好的那人也閉上了嘴,隻睜眼瞧著。


  熱鬧是好看,但那是與自個兒不沾邊兒的熱鬧,這在座的中國人,也算得是上等的中國人,他們,可不願意摻和到這件事兒裏去,免得到時候惹得一身騷。


  他們可就這般事不關己的看著,瞧著,望著。


  蔓枝躺在一人的懷裏,嬌嗔地笑著;其餘些個陪酒的侍女大都縮著一個脖子,露出一副怯怯的神情,她們害怕,害怕自個兒惹了自己侍陪的主兒,落得個如玉鳳這樣的下場。


  洋人未踹上幾腳,便停下了動作,也許是喘累了,或者是覺得這般不解氣兒。


  他彎下身,探出那毛茸茸的手,便要去揪扯玉鳳的頭發,欲就這般拉著她起來。


  “我呸!”


  玉鳳將一口帶血絲兒的唾沫星子吐到那洋人的麵上,洋人鬆了手,晦氣般的擦拭著那帶著血絲兒的唾沫。


  玉鳳顫顫巍巍站起了身,披散著發,嘴角帶了血沫。


  “你們這些個做官的,做的好一手清官啊!還有你們這些行商的,賺那些昧著良心的錢可安心過?還是說,你們那心也早早就被路邊兒上的野狗吃了!”


  玉鳳指著安心坐在獨桌前的中國人罵道,像個得了失心瘋的人般。


  洋人說的話她不懂,可她長了兩隻耳朵,聽得懂那些個做官、行商的中國人的話。


  她厭恨洋人,但這不是她扇出那耳刮子的主要原因,她恨,恨這些做官的來這兒宴會上的目的,她恨,恨那些行商的隻顧賺得那昧心錢,她恨,恨洋人麵上帶笑,卻吃人不吐骨頭。


  這商人助著洋人傾銷那鴉片煙,賺的分成,這南京做官的,聯絡其他地兒的官,打通各地關卡,一同做這黑心買賣,他們夥同那洋人一起,荼毒國人本就孱弱的身軀。


  鴉片之毒,被少數人知曉,婉清為何了解得到,緣由此前那批被殺掉的學生。
……

  讀書人都是些迂夫子,這是婉清此前固有的概念。


  那日夜來的快,屋外邊兒下著雨,雷聲兒一陣接著一陣,玉鳳關上了門,準備吹熄那點明的燭,瞧見了躲在她屋子裏的那個小屁孩。


  十七八歲的模樣,由於淋了雨,一身長衫粘在他身上,讓人瞧著單薄。


  他瑟瑟微微的發著抖,蹲在玉鳳床簾後,身上那雨水將地上貼著的木板暈濕了一團。


  “你是誰?”


  玉鳳問道那人,不過沒有呼喊,用著平日說話的語氣問著。


  “段玉樓。”


  那人依舊蜷著身子,隻不過將頭仰了起來。


  “你跑到我這兒來幹嘛?今兒我已經不接客了。”


  玉鳳覺得這樣站著問人有些累,也幹脆蹲身下來。


  “對不起姑娘,我是為了躲避那巡邏的洋人,沒路可走才隻得闖入姑娘的閨房裏。”


  那小屁孩裝作書院夫子的模樣,抽出兩隻手來,抱手表達歉意。


  “小屁孩你多大了,裝那老頭子模樣,一點也不乖嘛。”


  玉鳳笑著,伸出手,去戳在她眼底裏隻是個小屁孩的額頭。


  男孩臉立刻紅了起來,朝後倒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立馬起了身來,盡可能的將身子縮在一起,他不想將其他地兒上也沾上他身上的雨。


  “他們為什麽追你?”


  “我們去街市之上宣傳鴉片對我國人身軀的危害,被那洋人巡邏發現後,他們將我們無理驅逐,我們不得不做出反抗,去了洋人的地方據理力爭,可他們開了槍,我們一同前往的諸君死傷無數.……”


  那人暗下了聲兒,語氣凝咽。


  “鴉片我不吃,可瞧著其他人吞雲吐霧的模樣,倒也可以過得去,你們何苦去丟了命。”


  玉鳳直起了腰來,打了個哈欠,爾後朝著床的方向走去。


  “鴉片是洋人敲開我國門的第一步,目的之歹毒,國人應知曉,用銀兩購置鴉片煙,使得我國白銀外流,加劇國庫空虛,爾後荼毒我國人身軀,使得作戰之時氣力不足.……”


  那人站了起來,娓娓而談。


  “莫要言語這些,你在這兒呆著,我也不管,若要爬上我的床來,那就要花銀子,不然我便就喊人來了。”


  玉鳳脫了鞋,蓋上了被,闔眼睡去,那讀書人的話伴睡極好。


  第二日醒來,那人走了,隻在桌上留了一封密密麻麻的信兒,玉鳳認不全,去找那婉清念了出來。


  也許是昨晚未說得全,那人幹脆將要說的話全寫了下來,婉清笑罵玉鳳勾搭那讀書人,說要將她這封信公之於眾。


  玉鳳從她手中搶了過來,一直放下她那裝著家底兒的盒裏。


  那男孩,像她離世的弟弟,她每每瞧著這信,那小屁孩的麵目便會浮現在她腦海裏。


  第三日,從來這翠腴樓的一人口中,玉鳳聽到了一則消息,一此前參加鬧事的讀書人被殺,如今被釘在那木頭上示街。


  玉鳳偷偷跑了出去,瞧見了掛在那直木上的小屁孩,與見他第一麵一樣,垂著一顆頭,將那頭埋在胸間。 ……

  鴉片的毒害,玉鳳一刹那便就懂了,明切了,畢竟,有人願用性命去搏,誰人還不懂呢。


  可一點兒覺悟,在這兒宴會上的大多數人都沒有,也就這被人輕賤,罵作賤骨頭的小女人明曉,你說,這難道不是莫大的恥辱!


  “她們都說我傻,什麽都敢說,打也不怕,罵也不怕,沒錯!若像你們一個二個奴顏媚骨樣,那我便不叫薛玉鳳!今兒我便要將你們給罵醒!”


  她擦了擦帶著血沫兒的嘴角,哈哈笑著,她是不要這一條命了,還不如就肆意地瘋鬧罷,也算落得個瀟瀟灑灑,不失了她玉鳳的本性。


  “砰!”


  一聲兒槍響,一人撲地兒,在座眾人先一步捂住了耳朵。


  玉鳳倒在了地兒上,此前被她扇巴掌的洋人立在她的身前,麵上帶著惡狠狠的表情。


  他踹了兩腳,爾後被一人推開。


  婉清包好了被琵琶割破的手,回到了席上。


  她晚了一步,隻在席外聽見了一聲槍響,可當她趕過來時,隻瞧見了倒在了自個兒麵前的玉鳳。


  她放眼瞧著四周,四周人皆冷漠的可怕,她瞧不見人麵,隻見那一張一張的麵具,畫著詭異的神情。


  玉鳳走了,這個陪著自個兒拌了六年嘴的女子走了,婉清沒有哭,她知曉,這哭也頂不上事來。


  她異常的冷靜,那原本嬌豔的一張臉此刻如那雕塑般,瞧不見半分表情。


  那滿臉胡渣的洋人將那手槍舉了舉,一雙眼望著蹲在地上,扶著玉鳳屍體的婉清,有了前車之鑒,他也不曉得這女子又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兒來。


  “抱歉,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是……”


  威爾.金聽到了那聲槍響,也重新趕回了宴會上,他走近過來,低頭問著婉清。


  “她是我的姐姐。”,婉清回道。


  “在您宴會上發生了這種事情,很抱歉,我便就帶著姐姐先走了,畢竟在這喜慶的宴會上死人,是一件晦氣的事兒。”


  婉清未說一句哭訴話,隻是埋著頭,向那威爾.金行了個禮,放下了那把威爾.金給她準備的琵琶。


  她將玉鳳馱在背上,背著她緩緩向前走去,也不管那滴答的血水汙了自己這件最喜的裙裳。


  “你們去幫幫那位小姐,將她與她姐姐送回去。”


  威爾.金沒有追上去,隻是吩咐了下人前去。


  “把你那把破槍收起來吧,不要嚇到了客人。”


  那臉上布著胡渣的男人將手槍收了回去,摸著頭嗬嗬笑著,似乎方才殺了一個人的事兒與他無關,他重新坐回了席上,一個新的陪侍女子被喚來,沒有玉鳳那般剛烈的脾性。


  眾人收回剛剛觀望、打探眼神兒,埋頭自個兒幹著自個兒的事兒來。


  “將軍有事叫您,讓您去他房裏一趟。”


  此前站在洋老頭身後之人傳喚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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