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蘇提,你是天族的狗嗎?
真想一直待在這裏,這個念頭一出現,胸口原本空洞的感覺像是灌了冰冷的風,一下子清醒了,寒焰出鞘,清冷的劍刃一片雪亮,一下斬斷了黑青色的魔氣,紅色的劍光撞上黑色的魔氣,蘇提眼前的畫麵又變了,她在冰冷的湖裏,遠遠看著那道白色的身影坐在亭間打坐,他的背是那樣的筆直,像是一根斑竹,一棵青鬆,他身上的僧衣永遠是那樣的潔白,他念出的佛經永遠是那樣動聽,一字一句宛如仙樂。每次看見他,心裏驚喜又委屈,喜的是又能看見他,隻要看見他,就滿足了;委屈的是,他為什麽,從不看她一眼,明明她是這湖裏最先開放的蓮花,他的眼中容得下下,容得下眾生,卻存不了一朵的花。
有愛就有欲,愛欲生,惡欲死,她潛心修煉,隻為他回眸時的驚鴻一瞥。蓮花是清香的,藏在花蕊裏的蓮子卻清苦無比,萬物輪回,何嚐不是如此,因果相連,有舍有得。
她終於能修出人形,奔向那個朝思暮想的背影,就在她快要接近,手指快要觸到潔白的僧袍之時,眼前的畫麵片片碎裂,化成血色的蓮瓣,絕美的女子滿臉的淚水,眼中是瘋狂的執念,“他為什麽不愛我!你,他為什麽不願意看我一眼!”
鋒利的指甲朝蘇提的眉心抓去,沉浸在幻鏡裏的女子忽然睜眼,一雙烏黑的眼睛隱隱散出幾縷金光,寒焰格擋在麵前,血色的劍身帶著熾熱的殺氣迎麵而來。
曲綺芙快速後退,渾身魔氣縱橫,周身碧綠的衣裳被滾滾魔氣籠罩,手指撫上臉頰,狠狠抹去唇上的血痕,冷笑道:“蘇提,我念你我舊識,才不願傷你,滾遠點兒,別擋了我的路。”
蘇提其實很頭疼,打吧,那是尊者的心肝兒,不打,這玩意兒渾身的魔氣能吞噬五重,她再怎麽都不能放任不管,寒焰橫在身前,繼續勸道:“曲姑娘,回頭是岸,你要的那個人,也許一直看著你呢。”
她的真誠,自覺沒有任何錯處,尊者剛才不正看著曲綺芙嗎?隻是魔族,一般都是死心眼兒,若是想要某個東西,那就是一門兒心思奔著去的,這一點兒他們跟惡鬼一樣,惡鬼嗜殺,沒有思想,就是屠殺利器,而魔類,一旦觸犯了他們的禁忌,就能徹底擊垮他們的防線,魔氣入腦,百無禁忌陷入廝殺之鄭
“他看不到我。”曲綺芙的臉色冷成了一塊冰,聲音裏染上了一絲決絕,“隻要殺了他愛的眾生,他才能看我一眼。”
聲音剛落,漫的蓮花紛飛,女子高昂著頭顱,以一個獻祭的姿勢投入魔氣,蘇提猝然躍起,雙手握住寒焰,朝著魔氣中心劈砍過去,寒焰撞上硬物,一片金石碰撞之聲,蘇提虎口被鎮的發麻,一片黑暗中,女子絕美的臉露出來,恨恨地看著她,碧綠的袖子被砍成兩截,寒焰帶著炎炎殺氣,灼熱異常,大有不焚光一切誓不罷休的勢頭。
曲綺芙撐著半截斷袖,一躍三丈,朝著凡界的方向跑去,蘇提提劍就追,曲綺芙忽然笑起來,雙頰生輝,從嘴中吐出一朵血蓮,蘇提側身躲過,那朵蓮花勢頭不減,朝著伽羅飛去。
蘇提不敢賭那蓮花會不會山伽羅,隻好收劍,寒焰擋住血蓮的去勢,紅光乍現,一舉焚化,連帶著浮在伽羅身上的蓮花也節節碎裂,隻留下一顆雪白的蓮子。
做完這一切,紅劍自發回到蘇提身邊,劍柄微擺,炫耀著自己做的事,蘇提撇嘴,“行了,別顯擺了。”她舉起劍鞘,寒焰自覺斂去氣焰,乖巧跳進劍鞘。
周圍的魔氣隨著曲綺芙的消失逐漸散開,被魔氣侵染的兵不在少數,蘇提握住那顆蓮子,對剩餘的兵下著指令。
白寄璟化成人形,從金色的護罩裏跑出,大聲道:“魔怪都跑了,這下怎麽回去複命?”
蘇提眯著眼睛,看著四周散落的兵,不懷好意的目光在白寄璟身上打轉,少年打了個冷顫,裹緊領口,驚悚道:“你做什麽?孤……本少主……我是不會屈服的!”
白寄瑤、梵慧和梵空幾人也試探地從保護罩中走出,白寄瑤看見伽羅躺在地上,嗚咽地衝過去,悲愴出聲:“師尊!”
梵空緊跟著奔過去查看,梵慧站在蘇提身邊,冷冷瞪著她,見蘇提沒打算同他搭話,冷哼著走過去,一步一步踩的極重,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
蘇提對此不甚在意,繼續對白寄璟道:“你帶剩餘的兵回去複命,我接著去追查魔怪,回頭界碰麵。”
不等白寄璟回複,她握著寒焰轉身就走,伽羅此時悠悠轉醒,用盡全力叫住她:“阿提!你不能去抓她!”
蘇提挑眉,對於伽羅這一做法深表理解,但理解是一回事,由著邪魔危害人間卻是另一回事。她走近,單膝跪地,依舊是沉著冷靜的模樣,烏黑的發垂落在鬢間,讓人看不出表情。
“尊者放心,蘇提隻負責將她帶回,不會出手傷她,之後之事,尊者還需與君商討。”
“蘇提,你是族的狗嗎?”隱忍多時的少年終於吼叫出聲,光亮的腦袋恨不得杵到蘇提麵前,一時誰都未在話,氣氛緊繃起來,少女神色未動,冷淡站起身,不再回應,沉默著朝人界的方向飛去。
將出發時,雲朵裏再次擠進一個龐大的身影,白老虎毛茸茸的皮毛擠上來,大喇喇地著:“孤都安排好了,讓他們先走,我跟你去凡間。”
蘇提眼都不抬,猶自駕雲,老虎的獸爪扒拉到她肩上,企圖勸慰道:“你師弟是氣你趕來時冷淡呢。”
“我知道。”
白寄璟趴在雲端,百無聊賴地抖擻著嘴邊的虎須,接口道:“要是妹妹出事,孤肯定著急著趕來,哪還要規規矩矩到君那兒走個過程。”
“所以你蠢。”
“?”
還能不能好好話了?白寄璟暗暗磨著牙,真想一掌把她從雲上掀下去,可是他如今站的是蘇提招過來的雲,虎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隻好憋屈的咽下這口濁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