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相遇
明肅太後悠悠然地醒來，胸口上下不停的起伏，沉聲道，“找！找，務必要將人找到，就是綁也得給哀家綁來！”
陳嬤嬤點點頭，“老奴這就去安排。”
九王爺在後宮鬧出的動靜讓人猝不及防，猶如一聲驚雷直接炸開了。
江澔，程世瀾以及廖旭，虞子衍聞訊後第一時間趕來，幾乎都快將宮裏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沒找到趙曦的身影。
“再這樣下去就糟了。”虞子衍緊緊皺眉，著急的快要跳起來了，四下翻了個遍，就是沒找到趙曦的身影。
“若是再傷了什麽人，或者做了不該做的事，就麻煩了……”廖旭低聲喃喃著，“令妃死的時候被太醫檢查出懷了兩個月的身孕，皇上震怒，若是被皇上找到了……”
廖旭欲言又止，整個人既懊惱又自責，“我不該刺激九王爺的。”
“別想太多了，這件事與你無關。”程世瀾動了動唇，眉頭緊擰能夾死一隻蒼蠅，整個人處於緊張不安的狀態。
“現在當務之急是把人找到，餘下的事再研究吧，畢竟是沒法控製才犯了錯，不知者不過。”江澔忽然低聲說了一句。
餘下三人點點頭，紛紛在思索著趙曦能在何處。
不一會就看見一列列禁衛軍從不遠處走過，個個手裏拿著武器，程世瀾見了心裏咯噔一沉，不想事情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
“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為今之計躲和藏不是個解決的辦法，九王爺必須要出來承擔責任。”廖旭低聲道，目光緊盯著程世瀾，程世瀾眼皮跳了跳。
“你的意思是……。把九王爺交給皇上？”
廖旭點點頭，“皇上不會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九王爺，最多是一頓罰，太後娘娘會有辦法的，不會眼睜睜看著九王爺死，隻要九王爺日後想坐上那個位置，就必須站出來。”
話落，陳嬤嬤急匆匆的趕來，“幾位爺，可有九王爺的消息？”
幾人搖搖頭，“暫時還沒有。”
陳嬤嬤一聽臉色越發的難看了，廖旭忍不住問，“太後娘娘準備如何處置九王爺？”
陳嬤嬤腳步頓了頓，知曉這幾人都是九王爺的擁護者，便不再隱瞞，“太後準備要將九王爺送去偏僻的地方養病，大夫都準備好了。”
陳嬤嬤加重了偏僻二字，不知為何聽在耳中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程世瀾眼眸微動，“抓緊時間找人吧，總不至於離開了皇宮。”
陳嬤嬤聞言立即帶著人四下分散開始尋找。
而程世瀾腳步微挪，壓低了聲音，“咱們錯過了一個地方。”
清幽宮
清幽宮荒無人煙極少有人來這邊，位於皇宮的西北角是被遺棄的宮殿，早些年住著的是那些犯了錯的嬪妃，俗稱冷宮。
剛一走近就聞見一股極濃鬱刺鼻的味道，令人忍不住作嘔，雜草叢生，灰塵翻飛。
門虛掩著，地上還有幾滴鮮血，程世瀾彎腰用手指撚了撚血跡，並未幹透，說明裏麵有人來過。
嘎吱一聲門打開了，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抹高大的熟悉的身影，趙曦臉色蒼白，渾身顫抖著坐在廊下，衣衫半解，手臂上被割破了一道口子，滴滴答答流著血。
“九王爺？”虞子衍有些興奮，正要上前卻被程世瀾攔住了。
趙曦緩緩抬眸，眼睛是閃現的是一抹驚恐和不安，還有憤怒，身子有些顫抖。
“現在宮裏的人都在找你。”程世瀾語氣淡淡，似是怕驚到了趙曦，“還有太後娘娘很擔心你，還有我們。”
趙曦勾唇，“帶本王離開這裏。”
“可是你已經殺了好多人了，還有令妃娘娘，她肚子裏還有一個無辜的孩子……”江澔忍不住開口，“回去吧，太後娘娘一定會有辦法的。”
江澔頓了頓，又道，“天下名醫這麽多，肯定會有法子治好的，還有我們大家陪著你呢。”
趙曦聞言臉上的血色越發蒼白，眼中帶滿了警惕，看了眼三人，“你們……我若說今日之事與我無關呢？”
“我認識的九王爺是個敢作敢當的人，你是九王爺，早晚會有走出來站在陽光下的那一刻，犯了錯我們不會責怪你，隻要把病治好，餘下的事我們一起扛著。”
江澔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寧可相信這一切的都是趙曦發病時無法控製自己，所以才會做出那樣的事。
“為什麽偏偏是令妃娘娘，是因為令尋嗎？”江澔有些失望的看著趙曦，在他看來，這就是報複，報複兩年前令家對趙曦所做的一切。
趙曦忽然笑了，緊撐著身子看向了三人，眼神變的淡漠疏遠，還有一抹無奈。
“你要去哪裏？”程世瀾一把捉住了趙曦的胳膊。
“讓開！”趙曦冷著臉。
耳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趙曦臉色微變，想要一把掙脫程世瀾，奈何身子太弱，於是緊緊的盯著程世瀾。
“是你，是你告訴了他們，我在這裏的。”
趙曦眼角瞄到了不遠處的陳嬤嬤，臉色猛然大變，“放開！”
程世瀾冷著臉，“這裏是皇宮，你跑不掉的。”
下一刻陳嬤嬤破門而入，看見了趙曦狠狠的鬆了口氣，“快，快扶著王爺。”
“太後娘娘會把你治好的，我們會一如既往的在京都城等你。”
程世瀾未鬆手，反而親自將趙曦送到了侍衛手中，趙曦不停的掙紮，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程世瀾，隱隱的有一股恨意，讓程世瀾驚住了。
趙曦很快被帶走，臨走前看著幾人的目光太過銳利，虞子衍忍不住扭過頭，壓低了聲音，“我們會不會誤會九王爺了？”
程世瀾搖頭。
虞子衍糾結了。
明肅太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趙曦送離了京都城，誰也不知道送去了哪裏，九王爺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
而陸旻則是當夜才趕回京都城，一得到消息立即趕來，可惜為時已晚。
幾個人恰好在宮門口相見，陸旻一路狂奔，長發微散，粗喘著氣，在看見程世瀾的時候，目光忽然變的銳利。
“你來幹什麽，這下可滿意了？”虞子衍忍不住譏諷，就差沒上前動手了。
陸旻騎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了眼四人，最後又看了眼一旁沉默的廖旭，嘴角勾起一抹譏諷。
“我早就勸他不要親近你們幾個，絕對沒有好下場，如今倒是驗證了，一次次跟著倒黴，而你們就是幫凶！”
程世瀾聞言眉頭挑起，看向了陸旻，“不需要你多言，都是為了他好。”
陸旻忽然仰天長笑，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可笑可笑，這麽拙劣的把戲你們也相信，程世子，以往我對你還有幾分欣賞，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婦人之仁，半點沒有魄力，分不清黑白。”
程世瀾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江澔道，“無需在這裏挑撥離間了，別忘了，當初是你先汙蔑九王爺和夙願的事，也是你對廖……不規矩在先。”
江澔觸及廖旭，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是九王爺沒有計較，你如今可是幸災樂禍，落井下石？別忘了，陸家也是九王府船上的人！”
陸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眸處是淡淡的魅惑和失望，話鋒一轉，“罷了，罷了，多說無益，真相總會有揭穿的那一刻，你們與九王爺之間的情分也就到此為止了，多謝你們讓九王爺看清了事情真相，小人得誌不過一時，路還長著呢！”
說完陸旻翻身下馬，直接進了宮，身影瀟灑決絕。
幾個人裏隻有程世瀾陷入了沉思，對陸旻的話信了一半，不知為何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隻是細細想，又尋不出半點蛛絲馬跡。
“皇上膝下無子，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絕不會輕易拿孩子做文章，陸旻的話不可信。”
一直未開口的廖旭忽然提了一句，程世瀾點點頭，“咱們是從小的情誼，哪就被他三言兩語化解了。”
明豐帝子嗣艱難，這麽多年也隻有兩位公主，時隔這麽多年令妃好不容易懷胎，明豐帝絕對不會放棄的。
“走吧。”程世瀾率先離開了。
次日傳來消息，陸旻被外放了，程世瀾聞言眼皮跳的厲害，手中緊握的茶盞不小心溢出水來，滾燙的撒在手背，讓程世瀾驚了下。
隨著九王爺的離開，京都城裏的流言蜚語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消失，大家好像忘記了九王爺的存在，日子一天天過去，就連慈和宮和沉靜下來。
廖夫人和廖飄瀅會時不時的去陪著明肅太後，明肅太後對兩人越發的信任和依賴了。
……
昏暗的屋子裏有些密不透風，從外表看，隻是間普通的院子，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隻是四周被侍衛環繞一圈，目光觸及之處，大多都有侍衛站崗，個個挺直了身子，表情嚴謹，一動不動。
方圓五公裏之外都沒有一戶人家，看不見一處院子，這裏被守的很緊。
忽然屋子裏傳來了悶哼的聲音，壓抑的讓人忍不住頭皮發麻，侍衛卻已經見怪不怪了，因為每天都可以聽見這樣的聲音。
屋子裏有一張大床，上麵躺著一個人，身姿高大修長有些瘦弱，陽光灑進來照在男子臉上，五官精致的不像話，眼眸深處是絕望。
塌前有一名大夫打扮的男子，手裏捧著一碗黑漆漆的湯藥，手裏還有一捆明晃晃的長針。
趙曦兩手被捆綁，毫無掙紮之力，身上有多處被針紮的痕跡，那人伸手從趙曦腦袋上取下兩根銀針，又看了看趙曦的神色，微不可見的露出一抹笑意。
“公子，該喝藥了，喝了藥病就好了。”
趙曦有些驚恐地看著來人，緊緊的閉上唇，兩個侍衛忽然上前，迫使趙曦張嘴，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如數灌進趙曦口中，隻撒了幾滴在衣領上，那人並未在意，又將手中的碗遞給了侍衛。
一碗藥完整的下了肚，漸漸的藥性揮發，趙曦臉上露出一抹十分痛苦的表情，猙獰著掙紮，奈何兩隻手被捆的嚴嚴實實，動彈不得分毫。
這樣的經曆，趙曦已經記不得多少次了，仿佛與世隔絕，忘記了時間，腦海中的記憶漸漸消失，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很少掙紮。
每當喝完藥後，趙曦就會逼著自己記起一些事，他心裏有一股強大的恨在支撐，同時又很絕望，一眼看去隻有黑色。
慢慢的趙曦差點忘記了自己是誰，目光裏的恨意消失了不少。
忽然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淡淡的，卻極輕易的撩起了趙曦的心弦。
借著幽若的光芒，趙曦眯著眼看清了來人，神色微微一動。
陸旻見趙曦這一幅慘狀，眼眸倏然湧出滔天的怒氣，而趙曦微微閉上眼，似在淺睡。
陸旻隻覺得哪裏不對勁，回眸看了眼男子，“這是怎麽了？”
“九王爺這是中毒了，每日喝的是忘憂湯，時間久了就會忘記過去，九王爺根本沒有癔症。”身後男子將手指放在趙曦腕上，低聲道。
陸旻聞言緊緊攥著，怒氣忽然間爆發，“九王爺，我知道你不甘心，我知道你對他們都恨，你是九王爺，不是任人宰割的傀儡，屬於你的一切你就該振作起來，睜眼吧。”
陸旻壓低了聲音，緊緊攥著趙曦的胳膊，說了許多話也不見趙曦睜眼。
“隻要你睜眼，我陪你回去報複所有人，讓他們得到應有的報應，你是先帝之子，那個位置本來就是你的，你若繼續沉睡豈不是讓小人得意，我相信你那些事不是你做的。”
那四個字觸動了趙曦的心，趙曦沒睜眼，手指卻動了動。
夜色漸黑，人影晃動，陸旻背著趙曦一步步走向了叢林外，趙曦忽然輕輕咳嗽起來，陸旻身子僵了下。
果不其然很快引起了騷動，陸旻將趙曦放在地上，趙曦許久未站，身子有些搖晃。
“主子，不好了驚動了。”
陸旻聞言看了眼趙曦，“你們兩個立即帶著九王爺往北走，在北郊匯合。”
說著陸旻帶著剩下的人調轉方向去了東邊，那裏雜草叢深位置偏僻，應該能拖延一段時間，隻要趙曦能離開這裏，陸旻脫身不是問題。
兩個侍衛一路攙扶著趙曦往北走，許是怕人多被人注意，所以三人同行的目標就小了許多。
不知走了多久，三個人陷入了謎境，繞來繞去始終在原地轉悠，眼看著天色微亮，再這樣下去就會有危險。
更糟糕的是其中一人被不知名的草刮傷，整個下半身已經麻痹了，動彈不得。
“不用管我，帶著九王爺走吧。”
餘下那個侍衛怔了下，隻好點點頭，趙曦眯著眼看著地上的血跡，腦子裏似乎湧現了什麽，一抬眸看向微弱的天空，最終確定了一個方向。
不久兩個人果真走了出來，放眼望去，是一片山野，田地裏還有些青嫩的綠芽，就連空氣也清新了許多。
隻是趕了一夜的路，兩人早就有些體力不支了，兩人站在半山腰處眺望方向。
耳邊忽然傳來了腳步聲，侍衛一驚，若是站在山上放眼望去就能看見，毫無藏身之處。
“進山。”趙曦指了指山上，兩人一路躲藏進山中，穿過一片雜草，忽然幾個黑衣人突然出現。
趙曦心一凜。
“九王爺快走。”那名侍衛直接拔出刀，與幾個黑衣人打起來。
趙曦遠遠的看見了熟悉的身影正在朝這邊趕來，似是想起了不好的，趙曦顫抖著站起身，一步步朝著山上跑去。
腳就像是灌了鉛一樣的沉重，趙曦腳步不停，氣息懨懨，心裏升起一抹恐懼。
忽然頓住了腳步，山下是一汪碧波蕩漾的湖水，風乍起，吹起一層漣漪，隻是高度有些令人炫目。
趙曦抬眸，那位一路跟隨他的侍衛死在了黑衣人劍下。
“九……九王爺，您可千萬別做傻事。”那位給趙曦喂藥的大夫忽然緊張的看著趙曦，趙曦認得他，名字喚做憫生，醫術高超。
“您的病已經痊愈了，太後娘娘派人來接您回京呢。”憫生慢慢靠近趙曦。
趙曦冷笑一聲，扭頭毫不猶豫的跳了下去，憫生臉色頓時就變了，飛快的走了幾步，眼睜睜看著趙曦投入湖水中，很快沒了身影。
“找，找，務必要將九王爺找到！”憫生驚的背脊發涼。
湖水沁涼，不斷地陷入鼻子裏耳朵裏，趙曦緊緊的閉上嘴巴，遊動了一會，緩緩的四肢發沉有些無力，漸漸的失去了意識。
……。
“九王爺跑了？”明肅太後蹭的一下站起身，已經一年多沒再聽見趙曦的消息了，乍一聽聞整個人都僵住了。
“是有人故意劫走九王爺的，在那幾個侍衛身上，發現了這個。”憫生手裏攥著一塊鐫刻虞字的腰牌。
明肅太後接過腰牌整個人又氣又怒，直接就想到了華陽大長公主，一旁的陸旻見狀不著痕跡的瞥了眼憫生。
他留下的明明就是廖字，忽然變成了虞字，好一招栽贓嫁禍，廖旭忽然早就收買了憫生，隻是明肅太後被蒙在鼓裏不知情罷了。
若是廖旭換成了陸字，對陸旻造成不了任何傷害，就憑陸旻和明肅太後一樣都是陸家人，明肅太後絕不會懷疑陸家背叛了自己。
但換成了虞字就不一樣了，明肅太後對華陽大長公主本就有些意見，這效果麽，看明肅太後一臉怒氣就知道了。
“一幫廢物！找，加派人手，無論如何也要把人找到，否則提頭來見！”
明肅太後發了話，憫生一陣心驚，他可是親眼看著趙曦跳進湖水裏的。
“姑母，不如將此事交給微臣吧，微臣一定盡心盡力找到九王爺。”陸旻單膝下跪，拱手看著明肅太後，一臉的認真。
明肅太後沒多想就答應了，陸旻又看了眼明肅太後，“姑母，近來祖父身子有些不適，京中多名太醫束手無策，憫大夫醫術精湛，微臣懇請姑母讓憫大夫去瞧瞧祖父。”
憫生聽了眼皮跳的厲害，緊張不安地看向了明肅太後，還未開口就見明肅太後點點頭，憫生下意識地看向了陸旻，心裏咯噔一沉。
“憫大夫，有勞了。”陸旻道。
憫生擠出一抹微笑忙道，“不敢。”
轉眼一個月過去了，陸旻帶著人幾乎要將整座山掘地三尺，可仍沒找到半點蛛絲馬跡。
湖的盡頭是一片平原，一座小山莊，安靜悠然，與世隔絕無人打攪，隻是屋子較分散，東一處西一家，家家戶戶日子過的有些拮據，並不富裕，世世代代以農耕為主。
一座小院子裏升起了濃濃的藥香味，女子一襲布衣，長發微挽起來，手裏拿著一個搖扇輕輕對著冒著熱氣的搖擺。
“呀，藥快幹鍋了。”一名年紀嬌小的小姑娘叫了一聲。
女子一聽立即伸手去摸，小姑娘見狀大驚，“小姐，燙！”
話落砰地一聲藥罐子落地，藥汁撒了一地，冒著熱氣。
“小姐，您沒事吧？”小姑娘很自責，她才出門一會，小姐就出事了。
“芍藥，我沒事，用不著大驚小怪的，隻是可惜了這藥。”宋婧惋惜，一開口嗓子沙啞的有些不適，似是利器摩擦地麵的聲音。
宋婧眼睛隻能模模糊糊看見一些影子，瞧的並不真切，一張絕色容顏宛若明珠蒙塵。
一開口宋婧人忍不住劇烈的咳嗽，好一會才停。
芍藥忙上前替宋婧撫背，宋婧搖搖頭，指了指地上的藥罐子，“想法子再去村頭老李家抓些過來吧。”
芍藥點點頭，拗不過宋婧又特意將地上的碎片打掃幹淨，才一路小跑著離開了。
宋婧一路摸索著回了屋，站在榻前，忽然聽見了一聲咳嗽，臉上一喜，絲毫沒發覺一根手指剛才被藥罐子割傷，正在滴滴答答地流淌著血。
“你……你醒了。”
趙曦隻覺得耳邊的沙啞聲太過刺耳，微微動了動身子，頓時倒抽口涼氣，許是兩人離的太近，而宋婧的手就在趙曦眼前，淡淡的腥味像是有一股魔力在召喚。
“你別動，你的腿撞上了湖水裏的石頭，受了些傷還未好全呢。”宋婧強忍著喉間的癢，再次忍不住開口，還未說完手就被抓住了。
趙曦下意識的張開了嘴，捉住了宋婧的受傷的手指吸允，宋婧嚇了一跳，忍不住抽回手，奈何被趙曦緊緊的抓住了。
“啊！”宋婧身子瑟瑟發抖，眼中的淚滴滾燙的落在趙曦臉上。
趙曦微微睜眼，忍不住撐開了眼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非常漂亮的容顏，可惜那一雙波瀾無奇的眼眸，宛如一汪死氣沉沉的池水，令原本驚豔的容顏失去了靈動。
有些熟悉，似是在何處見過，費力的抬手揉了揉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有頭緒，腦子裏的記憶一波接著一波混雜起來。
“對不起。”趙曦張張嘴，又鬆了手。
宋婧聞言忽然鬆了口氣，往後退了幾步，有幾分警惕，“你受了傷需要好好休養，腿也受了傷……”
趙曦順著視線看去，左腿上被裹上一層厚厚的白色紗布，微微一動，就是嗜骨鑽心的疼，忍不住渾身冒冷汗。
“湖水……”趙曦隱約能想起什麽，隻是一個片段極快的閃過，再要仔細去探索，腦子裏就像是被人沉沉的一擊，再也不願去觸及那些回憶。
轉眼兩個月過去了，趙曦除了腿腳不便，身子強了不少，屋子裏很簡陋，兩間屋自己占了一間，宋婧和芍藥擠一間。
那個叫芍藥的丫鬟一直叫宋婧小姐，趙曦後來才知道，宋婧是忠毅侯府二房庶女，壞了名聲所以被家人裏趕出來自生自滅。
那次吸了宋婧的血以後，宋婧有些日子沒敢接近趙曦，後來發現趙曦並無惡意，才漸漸打消了疑慮。
“你叫什麽名字，有沒有親人，要不要我幫你通知親人？”宋婧看了趙曦，看不清五官，隻有模模糊糊的一個身影。
趙曦頓了頓，然後搖頭，“我沒有親人，許是不小心跌落湖中又被你所救。”
宋婧聞言點點頭，伸手拍了拍趙曦的手背，趙曦從不喜人接觸，下意識要躲，後來想想還是沒躲，隻道，“有家人也未必好，還不如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無拘無束不被欺負。”
趙曦隻是認為宋婧一個孤弱女子被家人欺負，諾大的忠毅侯府竟容不下一個宋婧，可見家人也未必好。
宋婧搖搖頭，“我還有個母親，母親對我極好，我相信總有一天我們能相聚。”
說這話的時候宋婧臉上揚起了燦爛的微笑，美的驚心動魄。
趙曦似乎被宋婧臉上的笑意感染了，臉上也忍不住笑了笑。
日子過的倒也快，趙曦腿上的白紗布拆除，腿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疤痕，趙曦也不在意。
“回頭找個大夫瞧瞧你的眼睛和嗓子。”
宋婧聞言搖了搖頭，清了清嗓子，聲音極小，“不必花費銀子，大夫是瞧不好的。”
“京都裏有名的太醫數不勝數，你怎麽就好不了？”趙曦一提起京都城，宋婧臉上忽然湧起恐慌，見狀，趙曦便不再多言。
“不去便不去吧，現在這樣也挺好。”
這日趙曦坐在門檻上，一身布衣，看著宋婧臉上掛著恬淡的微笑坐在不遠處，手裏捧著一隻碎了一半的玉佩，玉佩的邊緣已經被磨平了，看得出宋婧應該經常觸摸。
到了晚飯時，趙曦臉色忽然一變緊捂著胸口處，渾身的血液在逆流，手裏的碗筷直接掉在了地上。
宋婧察覺到不對勁，蹙眉，“你……你怎麽了？”
“小姐，要不要去找老李頭過來一趟。”芍藥也被嚇了一跳，看著趙曦一臉慎人的模樣，心裏發怵。
“快去吧。”宋婧點點頭，將頭上唯一的一根珠釵拔了下來交給了芍藥，“快去。”
芍藥提著裙子就離開了。
宋婧有些慌了，伸手去觸碰趙曦，嘶啞著嗓子，“你…。你沒事吧，我扶你去床上好好休息吧。”
話落宋婧隻覺得指尖一痛，緊接著就一股溫熱，不自覺小臉漲紅，局促不安的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反應。
相比較第一次，宋婧已經淡定了許多，手也沒縮回來。
良久趙曦鬆了手，身子直接倒在了地上，恰巧芍藥回來，“小姐，老李頭出門了。”
宋婧聞言更加著急了，“先把他扶上塌在說吧。”
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趙曦扶上塌，累的渾身都是汗，喘著氣。
沒有老李頭就隻能等著了，這裏離縣城實在有些遠，隻能讓芍藥時不時的去看看老李頭有沒有回來，所幸晚上老李頭過來了。
老李頭是村上大夫，年輕的時候曾跟著名醫學徒，本有意考取太醫院，隻是回來得罪了人，考官處處刁難，老李頭一氣之下就放棄了太醫院，幹脆做了個鄉村大底，這些年從未出錯，村上的人有個什麽不舒服就會去找他。
“這位公子體內還有摸不透的毒性，若是發作了必死無疑，隻是又很奇怪，毒性每每要發作就被壓製了下去，毒性反而漸漸減弱……奇怪。”
老李頭冥思苦想有些猜不透，獨自嘀咕著。
宋婧聽著卻忍不住蹙眉，指尖還留著一抹餘溫。
“這位公子之前受過重創，身子底太差了……好好養著吧。”老李頭又讓芍藥去抓藥，兩個人忙活到了後半夜才消停了。
經過這一次折騰，趙曦腦子裏的碎片多了些，身子明顯比之前強了不少。
“你醒了。”宋婧的長發微微挽起，手中捧著一碗清粥，撒上幾粒芝麻和青嫩的小蔥花，看上去有些吸引人。
趙曦目光觸及宋婧指尖的傷口，“昨天的事……”
宋婧身子一軟忽然要摔了，幸虧趙曦手急眼快扶住了，才不至於倒下，見她小手被燙紅，趙曦立即接過碗。
“沒事吧？”
宋婧搖搖頭，輕聲道，“謝謝，昨天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沒什麽事。”
趙曦見狀不多言，瞥了眼身後桌子上還有一碗白粥並未動，便道，“還沒吃？”
宋婧眯了眯眼看向趙曦，依舊不清晰，隻是聽著趙曦的聲音有些清澈動人，有些熟悉。
“張嘴。”趙曦將宋婧扶著坐在椅子上，吹了吹手裏的白粥，遞了一勺放入宋婧嘴角旁。
宋婧怔了下，然後笑眯眯的張嘴，“從未有人這樣伺候過我，倒有些不習慣。”
趙曦見她笑容爛漫，也忍不住輕笑，“你三番兩次救了我，這些不算什麽。”
往後，趙曦每一次發作，宋婧就像是提前預知一樣，咬破了手指遞了上去，雖然宋婧也猜不透這是為什麽，隻知道每次趙曦吸了她的血，很快就好了。
趙曦曾嚐試著沒有吸血，那一次趙曦折騰死去活來，整整疼了兩日，快要昏厥時是宋婧摸索著過來，很快趙曦的理智漸漸恢複。
“我失點血不算什麽，你又何必自己扛著？今兒老李頭說你身上的毒性隻剩下兩三成了。”
宋婧的聲音依舊沙啞尖銳，可趙曦聽的習慣了，伸手撫了撫宋婧額前碎發。
“他們都是一幫壞人欺負你，不識抬舉。”
趙曦腦子裏的記憶清晰了許多，想起了許多過往，都要歸功於宋婧。
宋婧怔了下，搖搖頭，“我並不怪他們。”
聽著外麵煙花四起的聲音，宋婧數著手指頭，笑的燦爛，“今年已經是第十二年不見母親了，曾有個大師說，十三年就能母女團聚。”
趙曦輕輕笑，“會的，臨裳郡主是京都第一美人，才華橫溢，又是個極重情誼的性子，離開你也是迫不得已，怪隻怪情況複雜，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那位太後娘娘。”
宋婧似懂非懂的看著趙曦，有些不明白，但又沒有多問，“不求富貴，但求無愧，我隻想和母親團聚。”
不知不覺時間過去了一年，趙曦似乎忘了外麵發生了什麽，坐在廊下，看著宋婧低頭輕輕嗅著杏花，美的妖嬈奪目令人心動。
宋婧回眸看見了一抹影影約約的身影，笑了笑，一步步朝著趙曦走去。
忽然芍藥進門，“小姐，淮王世子今日大婚。”
宋婧聞言臉上的笑意僵住了，聲音有些顫抖，“是纖和縣主？”
芍藥點點頭。
宋婧笑了笑，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往前不小心踩上了衣裙，身子直直的朝前頭傾斜。
趙曦清楚的看見了那一抹哀傷流露，一把扶住了宋婧，“你喜歡趙綏。”
宋婧下意識抬眸，“我身份卑微哪配得上親王世子，如今又瞎又啞，連給他提鞋都不配。”
趙曦蹙眉，“怎麽會，他是親王之子，你外祖母卻是先帝的妹妹，不許這樣貶低自己，是他沒那個福氣。”
趙曦將宋婧摟在懷裏，嬌小玲瓏的宋婧身子很輕盈，趙曦不費力就能將她抱起來，一手圈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宋婧緊咬著唇，眼眶裏的淚水在打轉，鼻尖嗅著淡淡的香氣，在大掌的安撫下情緒緩緩平緩，隻是心裏酸澀的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哭的累了，趙曦將宋婧放在榻上，今日他看見了一個不一樣的宋婧。
“你是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芍藥愣了下，“是聽村上一位剛從京都城回來的大娘說的，大娘還得了喜錢呢，早知曉我也該去的，還能得些銀子。”
說著芍藥頓了頓，“還有件事，這幾日村裏來了幾個陌生人，似在找什麽人，若是找到了獎勵千兩銀子，為首的那個官爺也是從京都城來的，好像姓……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