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 自殺
“天台。”路過拔腿就跑了出去。
……
醫院住院部的天台上，伊十四穿著單薄的病號服迎著風站在欄杆邊上。她向著欄杆外麵伸出手，接著飛揚的雪花。雪花飄落到她的手裏也沒有即刻融化，而是一點一點滲進了她的手心。
她望著飛揚的雪花，心裏竟有一絲暖意。
“二姐，下雪了呢！”她喃喃的說著，聲音很輕、很細，隻有她自己能聽得見，哦，她知道，二姐伊麗也能聽得見。
“你在那邊過的還好嗎？你那邊下雪了嗎？”就好像在講電話一樣，十四說的很自然、隨意，就像跟二姐在聊天。“二姐，你知道嗎？我的孩子沒了，我跟景浩唯一的一點聯係都斷了。我們從此以後……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了。……我以為我找到了親生父母，可是……”十四說到這兒，嘴角揚了一下，像是在自嘲。
“我真的把她當成了我媽媽，她告訴我，還有一個姐姐，我也相信了，我……是不是很傻……”
“你也覺的我傻，對吧？二姐……”說著，十四的眼角流出淚來。“我想爸媽了……可是……可是我不敢回去找他們……我……”
“二姐，我去找你好不好？……孩子沒了，景浩……也有屬於他自己的幸福了……爸媽也有大姐和大姐夫照顧……隻有我……隻有我是多餘的……”
人，一旦被悲觀的情緒填滿心神，就真的成了悲觀的奴隸，沒有了自己的意識。
十四說到自己是多餘的，就認為自己真的是多餘的，活著也沒意思了，她沒有一絲猶豫，抬起腳踩在了欄杆上。
身後的何超穎看到十四即將要翻過欄杆跳下去，早已忘記路過的叮囑——讓她不要出聲，她大喊一聲：“伊小姐，你不要做傻事啊——”
想要伺機撲上去的路過猛地握緊拳頭，這個女人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如果十四出事，他一定會親手殺了這個女人。
聽到聲音的伊十四回頭望了一眼，目光與路過對上。
對，還有十三哥哥。可是，眼前這個男人開始說自己是十三後來又否認說自己不是十三。他到底是誰呢？
嗬嗬，不重要了，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她咧了咧嘴，衝著路過笑了笑。
“伊小姐，你冷靜點，不要做傻事，你還這麽年輕，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可以千萬別想不開啊！”何超穎勸著，但看到伊十四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她轉而向身邊的路過哀求道：“路先生，你倒是說句話啊！”
看著十四嘴角的笑意，路過的心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是她的選擇，我無權幹涉。”
路過的聲音猶如這天氣，冷的讓人發寒，寒徹入骨。
武墨和何超穎同時看向他，充滿了驚訝的神情。
但更驚訝的卻是伊十四。聽到這句話，她不但沒有繼續攀爬欄杆還停了下來。她雙腳踩在欄杆上。
那是初春，陽光明媚，甚至還有些燥熱。那天，小雨因為跟王子傲分手爬上了學校圖書館的天台上預備跳樓。
那是她第一次遇見路過，她不知道當時他在天台上做什麽，但她央求他救人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冷冷的拋下一句：
這是她的選擇，我無權幹涉。
今天，這句話居然用到了她的身上。
此刻，十四也想起了那天，她站在天台上是如何勸說小雨不要做傻事的，可今天，怎麽就變成了她要跳樓了呢？
十四想到這兒，身子一震，她急忙抓牢欄杆穩住身體。
她現在是準備要跳樓嗎？意識到這個，她有點被自己嚇到了！
“路先生，你在說什麽啊？”何超穎被路過搞糊塗了，這個曾經說如果伊小姐有任何閃失都會要她命的男人此刻卻說出這麽無情的話來，她實在是不敢相信。
武墨也覺的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說點什麽。她知道路過冷漠的性格，但她也知道那個丫頭在他心中的分量。小過剛才這樣說應該是故意的。於是，她向十四走了幾步說道：
“伊小姐，你看清楚，這裏有三十層，從這裏摔下去必死無疑。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快點跳吧！我們不會阻攔你，亦不會救你……”武墨的話更是冷血。
何超穎又驚恐的看向武墨。後者繼續說道：“伊小姐，你也知道我不喜歡你。你跳下去，對於我來說是好事。”
講真，武墨說的話都是真的。她借著路過說反話的時機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十四跳或不跳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因為她現在已經擁有了路過。當然，如果十四真的跳下去那自然是更好。不跳，她也沒有損失。她才是局外人，對這件事真的不關心。
路過一直盯著十四的動作，看她仍舊站在欄杆上沒有下來的打算，忍不住繼續道：
“還在猶豫什麽？如果嫌跳下去的理由還不夠，那我可以告訴你。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我讓何超穎打掉的，還有，你這輩子永遠都沒有機會跟隸景浩在一起了。隸景浩現在跟關一做生意，我想，不出兩個月隸氏財團就會徹底的破產，到時候隸景浩說不定也跟你一樣選擇跳樓，你們或許可以在陰間做一對合法夫妻……”
何超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兩個人是不是瘋了？他們是在救人還是逼著伊小姐跳下去。
“我們走……”路過沒有再多說什麽，轉過身向天台的出口走去。
武墨看了伊十四一眼，然後拉著一臉錯愕的何超穎也向出口走去。
何超穎一步三回頭，她是真擔心伊十四就這樣跳下去。
伊十四抓著欄杆的手微微顫抖著，路過的話句句紮在她的心上。
他說，是他讓何超穎打掉了她的孩子；
他說，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跟隸景浩在一起了；
他說，隸景浩要破產；
他說，隸景浩會像她一樣選擇跳樓……
“不——”伊十四晃悠著身體從欄杆上下來。“路過，你回來，你回來給我說清楚。路過——”她嘶喊著，向著出口的方向奔去。
由於身體實在太虛弱，加之情緒激動，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再次暈了過去。
躲在門後麵的路過立刻衝出來抱起她就向樓下跑去。
跟在後麵的武墨漸漸停下了奔跑的腳步。看著前麵抱著十四狂奔的路過，她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
他的心，還是在那個丫頭身上。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讓路過在乎的、緊張的女人始終都是伊十四。
伊十四，你為什麽不跳下去？武墨憤恨的想。憑什麽？你什麽都沒做就能得到路過的愛，而她都付出三年的感情了卻仍然不能在他的心裏留下一絲一毫的位置。為什麽——憑什麽——
武墨漸漸握緊了拳頭，修長的指甲嵌進肉裏她也絲毫沒有感覺。
她現在已經被失望、憤懣、嫉妒填滿。
女人的嫉妒心一旦被激發出來後果是很可怕的。
但路過當時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伊十四再次醒過來，已經是上午的十點多鍾了。因為受涼發燒，頭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昨晚的記憶卻曆曆在目。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可是身體實在太沉重，她根本連翻個身的利器都沒有。
“伊小姐，你想要什麽？我幫你。”床邊響起了何超穎的聲音。
雖然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聽到何超穎的聲音，她還是卯足了力氣說道：“你……走……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你……”
聽了這話，何超穎無言以對。看著眼前這個虛弱的女孩，她真的有了一絲悔意。她欠這個女孩的太多了，從小到大，她就一直在利用她。
“走啊——”
何超穎眼圈泛紅，她回頭看了一眼路過。
路過靠在沙發上，因為一夜沒睡，此刻他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何超穎自知有愧，見路過也不發話，她噗通醫生跪在床邊，聲淚俱下的說道：“伊小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你犯下的錯這輩子可能都無法彌補，伊小姐，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
何超穎把頭磕在床板上，磕的床板直響。
“伊小姐，你就讓我在你身邊照顧你好不好？我是真的知道錯了，我罪孽深重，我罪不可赦，但請給我一次機會，我真的想好好的彌補你……”
也許她是真的在懺悔，也許她僅僅是在做戲。
伊十四不傻，她就算再善良也知道不能把她留在身邊。
因為，人心太可怕了！
“你走吧！我永遠不想在看到你。”伊十四痛苦的說著，同時閉上了雙眼，淚水順著眼角流淌下來。她什麽都可以原諒，唯獨讓她失去孩子她不能原諒，至死都不能原諒。
景浩留給她的唯一的、也是最最珍貴的禮物沒了，那是一條鮮活的生命啊！為什麽要這麽殘忍？為什麽……
“何超穎，你走吧！”不知何時，路過已經走了過來。他一夜未睡，顯得有些憔悴，下巴上隱約可見胡渣，他繼續說道：“關於你女兒的事情，時機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現在，你可以功成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