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各司其職
“你是說魯拙沒來早朝會就是給你幫忙去了?!”子書流年難以置信地問道。景星這才知道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轉身背對著他,把臉埋在茶杯裏,不再說話了。
“哎呀,魯拙跟我一樣,也就是個閑職,去不去早朝會也沒區別。”竇先生幫腔道。
“你自己看看,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子書流年這回又把矛頭指向了齊越山。
齊越山也不反駁他,轉向竇秉華問道,“你這個閑職倒是說說,魏地的事辦得如何了?”
竇秉華回說,已經派了一個叫黃琴的人去了。黃琴這個人“小腦比大腦發達”,嘴皮子厲害,且好大喜功,於是,為了保險起見,竇秉華給他下了雙保險,配了兩個助手。一個叫端瑞,為人忠義耿直,還會一些拳腳功夫,另一個叫樂文謙,生性膽小,擅長文書紀錄工作,竇秉華交代他要把在魏地的經曆詳細的記錄呈報。這三人原本都是晴嵐書院的應屆畢業生,也不是什麽做大學問的料,之後便閑賦在家,無人問津,隻能為一些地方小吏或是民間私塾做事。竇秉華到了西郡後,便把這些人又都招攬來了做門客,其實也為了方便齊越山差遣這些人去幹些編製外的事情。這次讓他們結伴而行,便是為了三個人能彼此牽製,把齊越山交代的事辦好。
接著,子書流年又說起宮都的消息,西南王發兵十八萬,借道楚地而過,正向魏地挺進。東南王舉兵二十二萬,其中二十萬跟著太子的二十萬大軍征討北燕,還有兩萬作留守宮都駐防。
景星就跟聽說書似的,就差沒給他麵前放盤瓜子了,臨了還忍不住點評道,“這東南王也有意思啊,北燕又沒打到宮都,就算能吞了魏地,離宮都還隔著三個州呢!駐防的差事,有他什麽事啊?不是鹹吃蘿卜幹,操心麽。”
“別忘了,東南王姓裘,宮都的皇城裏也有位姓裘的貴人呢!”子書流年提示道。
“這也不出奇,太子出征了,皇後也就失去了依傍,讓父兄來為自己駐守,留個保障,也算說得過去。隻是,我有一點不太明白……”竇秉華糾起了眉頭,說道。
齊越山輕輕一笑,接口道,“你是不是嫌兩王都太過熱情了?那麽多的兵力,能把北燕來回打三遍了!”
“哈哈!正是正是!”被齊越山一語道破,竇秉華也覺得好笑。
“你也是鹹吃蘿卜幹,操心,等到時候就知道了。他們打他們的,我們過我們的,大軍一天沒壓到我郡都城大門口,我絕不動一兵一卒。”說完,齊越山悠閑地喝起茶來。
寧逸心裏默默白了齊越山一眼,心說,裝什麽諸葛臥龍?萬一大軍真壓到郡都城了呢?你立馬出城門給人跪了都來不及……也不數數,古往今來,有多少諸侯君王不明不白地被拉到農貿市場裏“哢嚓”了,怎麽就沒一點居安思危的意識呢?!魚唇的古人!
居娥和奵兒張羅著給各人上了熱騰騰的麵,竇秉華迫不及待地就開動了,邊吃還邊對寧逸說,“我早就該來你家蹭麵吃了,在宮都可吃不上這麽好吃的麵條,酒家裏的大師傅手藝再好,也沒有西境的水給他發麵,要發好麵就靠這一碗水了!”
寧逸也覺得麵好吃,正吃在興頭兒上,也沒空搭理他。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拍桌子說道,“水!就是水!”在座的人都被她嚇了一跳。寧逸用帕子掖了掖嘴,給居娥使了個眼色,居娥趕緊帶著奵兒退了出去。寧逸這才說道,“你早上不是說玉石場把鐵石運去了蜀國嗎?我想,他們可能真不是拿去賣的,而是送去那裏冶煉,問題的關鍵就在水上!我曾在一本書上讀過,蜀國的水質適於冶煉,冶煉出的鐵器含雜質少,更堅韌耐用。我就知道這麽多了,具體的,你們問問學問多的那位。”
眾人把目光集中在了竇先生身上,竇秉華縮了縮脖子,回道,“別看我!那,那是閑書,我不讀的……這種事情多在方士中間流傳,你們若是想知道,我倒是可以讓人查一查。”
“你要是不查清楚,我保管你下半輩子連麵條都吃不上!”子書流年出言威脅道,好像在他看來,連麵條都吃不上,算是最淒慘的人生了……轉而,他又對齊越山說道,“的確有這個可能,齊越壑這兩年結交了不少方士,本以為他不過是病急亂投醫,沒想到他在暗地裏動別的腦筋。”
齊越山也是一陣頭疼,交抱著雙臂看著麵前的那碗麵,一言不發。
景星揮了揮手勸道,“有什麽可多想的,暗的不行就來明的,我去抓幾個人來好好敲打敲打,還怕問不出個頭緒來?先吃麵吃麵,吃完了再研究。”
齊越山擺了擺手,說道,“我隻是在想,如果樓大人在這裏,他會怎麽說……”四個男人互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高高興興地繼續吃麵,隻有寧逸不明所以,感覺自己快被憋死了。
吃完麵,竇先生不敢怠慢,急忙趕回家,糾結門客一起查字典去了。景星說要給魯拙送午飯去,順便交代一下園子裏的事宜,打算當夜就出發,替齊越山再去藍溪跑一趟。
齊越山在屋裏來回走了兩圈,舒展了一下筋骨,說道,“外頭天氣真好!世子都能領著世子妃外出踏青遊玩,我看著正眼紅,本王也想帶著內親王好好出去走走。你們忙你們的,我們玩我們的,各司其職!”
子書流年皺了皺眉頭,也的確想不出什麽阻止齊越山的理由,便隻好問道,“你打算去幾天?”
“世子玩了多久?”
“半月左右的時間。”
“好!那我們就玩一個月!再不趁著現在的清閑,今後恐怕真沒機會了……”
子書流年對著寧逸千叮嚀萬囑咐,路上一切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千萬不要縱容齊越山幹任何冒險的事情,若是勸說無效,可以直接把人綁回來!子書流年簡直像把自己的親兒子交托給她一般,隻恨自己不能跟去。
於是,齊越山的春遊隊伍有如攜程在手,說走就走,兩日後的晌午,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就離開了郡都。
為了適應長途的旅行,齊越山換了一駕更穩、更輕便的馬車。居娥在齊越山的豪華玄漆青蓋馬車裏,貼心的鋪滿了軟墊,搞得寧逸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手腳並用地爬進了馬車,窩在一堆墊子裏,寧逸坐在齊越山的對麵,說道,“對不起啊,居娥不是故意把你的車搞成這樣的,她是怕我經不住遠途顛簸,才……”
“沒關係,這駕馬車是你的。”齊越山指了指車頂,解釋道,“你父皇賞賜的,青蓋的,我沒這資格坐,是沾了你的光。”
寧逸抽了抽眼角,心裏暗罵道,藍瓶的蓋,好喝的蓋!你個倒插門的,也不早說,害我糾結半天,不是占我便宜麽……“你,花宴那天不是還說,我有督造的任務,讓我不要忘了職責嗎?怎麽一轉頭,說出門就出門了?”朝窗外車駕後麵張望了一下,後麵跟著的七、八駕馬車揚起了一蓬土灰。寧逸抱怨道,“還搞了那麽大的架勢,凡是東宮裏能帶上的人都帶上了吧?我先頭看了看,居然還帶了被褥鋪蓋、鍋碗瓢盆,更離譜的還有鼓箏琴瑟,棋壺獸鳥……知道的,是以為咱們去春遊,不知道的,還以為上善親王要遷都了呢!”
齊越山笑了笑,拍了拍身邊的墊子,示意寧逸坐過去,寧逸手腳並用的爬了過去,挨著他坐下。齊越山伸手把寧逸攬到了懷裏,笑道,“這不就是排場嘛?我是怕連司傲打勝了,留不住你,所以想著,帶你看看西郡的山河,好讓你到時舍不得離開。”
真的假的?!寧逸捂著臉一陣悶笑,心說,齊越山這幽默感,真是與日俱增!抬頭看著齊越山說道,她問道,“齊攥玉,你是不是早上吃壞東西了?你也有怕的事情?”
“怎麽沒有?我也是人,總會有害怕失去的時候。”
寧逸認真地看著齊越山,在他的眼裏尋找著線索,這個人好像忽然變得既熟悉,又陌生。
“為什麽這麽看著我?不認識我嗎?”齊越山抬了抬眉毛問道,神情顯得十分調皮。
我從前總是覺得,你除了生氣,其餘的時候都用一種表情來表達你的情緒,可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讀遍了你的喜怒哀樂……我能在腦海中描繪你的各種神態,也能在心裏模仿你的各種語氣,原來,你已經在我的世界裏植了根。寧逸如此在心裏說道。
寧逸推開了齊越山的手,爬回了自己原先的座位,若無其事地笑道,“你不愛說就算了,路途上閑著無趣,大可以逗貓逗狗逗鳥,你也別拿我開涮來取樂!我現在多少也是知道的,你做事總有你的目的,我能借著你的光出來遊玩,也不算吃虧。”說完,寧逸伸了個懶腰,像一隻大型貓科動物一樣趴在墊子上,懶懶地說道,“我還沒睡醒,要補一覺,到了別忘了叫我。”
寧逸趴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她唯恐被齊越山看穿了心事,唯恐被推入萬劫不複。能有眼下的境遇,在她看來已經是相當好的了,如果有人現在問起她,從小的家訓是什麽,那便是——不能活得太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