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白梅塢三題
白梅塢
去歲笑靨今歲淚,
鎏金妝奩惹塵灰。
空闕簾動疑郎歸,
卻是東風不是君。
寧逸站在花棚下,看著自己寫的詩,怔怔地出神。
“你怎麽寫得這麽淒婉?”魯拙搖了搖頭,“詩雖好,卻有些敗興,不適合遊園的氛圍啊!”
“哎?你們怎麽來了?”對於突然出現的魯拙和景星,寧逸有些意外,“你們那邊已經結束了嗎?”
景星小折扇掩著嘴笑道,“有魯大人在,小事,那些都是小事!哎,魯拙,小七寫得什麽呀?快給我講講。”魯拙把詩句給景星解釋了一遍,景星一挑眉,說道,“哎呀,沒看出來啊!小七居然還有此等怨婦情結啊?”
“去你的!你才怨婦呢!還不是因為魯拙,給我講了白梅塢的故事,我現在滿腦子都是白梅夫人……”
“也好也好!”魯拙點頭笑道,“你這思路也算是另辟蹊徑標新立異了,祝你一舉奪魁啊!”
“我也沒打算奪魁,隻要不丟人就好了,肚子裏就這點墨水了,全擠出來了!”寧逸癟了癟嘴,一臉的無奈,引得魯拙和景星一陣笑。
“世子到!”突然有侍官朗聲報道。
“世子怎麽來了?!”魯拙皺起了眉,囑咐景星道,“你帶著小七站遠些,回避一下,盡量不要被發現,免得多生事端,我要去接駕了。”景星點頭,帶著小七往人群外退。
寧逸被景星拉著,不由自主地擠過人群,眼睛卻在人群中飛快地搜索著齊越山,隻見他被一群人簇擁著,行色匆匆地正往白梅塢外走去。而這時,世子一行人已經進了白梅塢。
齊越山上前拱手施禮,“攥玉見過世子。不知世子駕臨,未能遠迎,還望世子見諒!”
寧逸還想瞧個仔細,卻被景星拉著跪了下來,白梅塢中的人嘩啦啦跪了一片,齊呼“拜見世子”。寧逸低著頭,隻聽見世子說道,“攥玉,你我兄弟間何必這麽見外。我也是拗不過她們姐妹兩,聽說你要在西郡舉辦遊園花宴,一定要來看看,於是,我們就一路從洛商踏青遊玩到了這裏。”
“世子這話說得可有偏頗,臣妾也是無辜的,是妹妹,心心念念地想著攥玉,我們是專程送妹妹來見攥玉的才對!”一個女人說道。
寧逸忍不住抬頭看去,說話的女人不僅聲音聽著直爽幹練,裝束更是中性化,不佩釵鐶,薄施粉黛,天生一副姣好的麵容。
這時,另一個女子走到齊越山麵前,淺淺施禮道,“遲姬拜見王爺。”齊越山扶起她,牽起她的雙手,女子用嬌嗲的聲音說道,“王爺別聽姐姐胡說,是他們夫婦倆玩心重才是!王妃怕他倆玩得收不住心,才特意讓妾身跟著的。”
齊越山輕笑一聲,說道,“難為你了!母親身體可還好?”
“王妃身體好得很,王爺請寬心。”
“辛苦你了,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寧逸猜測,之前說話的那個女人應該就是世子妃了,這時,世子妃又笑道,“好了好了,你們倆等回去再慢慢卿卿我我吧!”她又轉向眾人說道,“諸位也平身吧!”
一陣衣裙悉悉索索的聲音,眾人站了起來,為世子讓開了一條路。寧逸這才看見,世子竟然坐在一架木質輪椅上!
子書流年上前一步拱手稟道,“請世子移駕至花棚,詩會正進行到評審的階段。”
“哦,好啊!”世子轉頭看了一眼妻子,說道,“據說晴嵐書院的學子們也來了,咱們也去拜讀一下諸位的大作吧!”眾人跟著世子來到了花棚。
“咦?這首詩倒是有些意思!”世子妃停在了寧逸的那首白梅塢前,轉向傳學館的侍女問道,“這首詩作是何人所作?”
“回稟世子妃,是物華宮內侍官戚氏所作。”一名侍女出列回道。
“哦,物華宮的內侍官?倒是有些才情!不知本宮是否有幸一見?”世子妃又問道。
寧逸心裏咯噔一下,轉頭看向景星,景星也皺起眉頭看向寧逸,心說,越是想躲,越是躲不過,或許,真的不該來這花宴。寧逸低著頭走出了人群,先給世子夫婦行了個大禮。
“你便是戚氏?除下麵紗來,讓本宮好好瞧瞧。”世子妃說道。
“回稟世子妃,奴婢正是戚氏。因前幾日飲食不當,麵上起了好些皰疹,實在有礙觀瞻,不便示人。還望世子妃恕奴婢無禮。”寧逸低頭鎮定地回道。
“不知戚內侍在物華宮哪處供職?”遲姬問道。
寧逸還未開口,景行便搖著小折扇上前施禮道,“景星見過世子,世子妃。”又抬眉向趙姬問候道,“遲姬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遲姬蹙了蹙娥眉,不冷不熱地回道,“遲姬多謝景星公子惦念。”
兩人互瞪了一眼,各自心中罵了對方一聲“妖人”,再無他話。
“回稟世子妃,戚內侍是內親王殿下的陪嫁內侍官,在西宮供事。今日戚內侍是受了景星邀請而來。”景星說道。
世子妃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寫的是可是白梅夫人麽?”
“正是。”
“難得你一個宮都來的內侍,竟也知道白梅塢的故事。不錯,筆觸細膩生動,情緒淒美委婉。”
“世子妃謬讚了!奴婢也是適才聽了魯大人的講述,一時有感而發,現買現賣而已。”
“戚內侍不必妄自菲薄。”世子妃似乎想起了什麽,問道,“是了,怎麽今日不見內親王殿下呢?”
齊越山皺了皺眉顯得略微憂心,說道,“前些日子,物華宮進了刺客,逸兒受了些驚嚇,身體也不太好,一直在普衍寺療養。”
聽齊越山稱自己“逸兒”,寧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在麵紗下咧了咧嘴,心說,真是人才!齊攥玉還真會裝,不去做影帝可惜了!
世子妃點頭,轉而又向趙姬笑道,“不如妹妹也來作一首吧?”
遲姬不作回答,隻笑盈盈地看向了齊越山,待他點頭首肯,才回道,“那麽遲姬就獻拙了。不知今年是什麽題?”
“回遲姬,今年的命題是春、花和美人。”傳學館的侍女回道。
遲姬點了點頭,醞釀了片刻,提筆蘸墨。
白梅塢遊園
小澗輕吟報春暖,
落英辭樹求繾綣。
逐袖弄影戲纏歡,
不覺人間已千年。
遲姬將寫好的詩先遞給了齊越山,齊越山看過後點了點頭,交給了侍女張貼起來。
“妹妹已經獻拙了,姐姐是不是也該寫一首呢?”
世子妃正想推托,世子開口道,“已經有兩首好詩了,你再寫一首,便顯得有些多餘了,也讀不出什麽味道來,不如,換個題吧。今年男子組是何命題?”
“回稟世子,命題是春、家和忠君。”傳學館的侍女回道。
世子妃爽朗地笑道“你這不是在給我增加難度麽?哪有你這麽胳臂肘向外拐的?”
“沒有挑戰的事,你也不會有興趣!”世子笑著拍了拍妻子的手背。
世子妃醞釀了一會兒,提筆寫下。
辭白梅塢
生於西都安樂鄉,
當報君恩盡忠賢。
此去雖知身不還,
且送春風度西關。
寧逸心裏暗自讚歎,這位世子妃談吐文筆皆是如此豪爽,這便是古代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吧!
傳學館的夫子走上前說道,“今年的詩會真是讓老夫大開眼界了,三位才女、三首白梅塢、三種情懷,各有所長,當真是教老夫難以定奪啊!”
“夫子不必為難。”世子說道,“遲氏姐妹不過也是來湊個熱鬧,顯擺顯擺讀過幾日書而已。倒是戚內侍的白梅塢寫出了白梅夫人一生守候夫君,悲涼婉轉的心緒,後兩句一喜一悲,生動細膩,本世子讀了也為之動容。”
“正是正是,老夫亦如是以為。”夫子拱手回道,“那麽今年的魁首便是戚內侍了。”
“賞。”齊越山負著雙手吩咐道。
“等等!”寧逸突然出言阻止,就她對齊越山這個人的了解來說,他賞賜的東西不是首飾就是銀錢,完全沒有新意可言。當然寧逸也並非嫌錢多,隻是,對她而言,有比錢更重要的東西。見眾人投來了詫異的目光,寧逸才驚覺自己又太過突兀了,忙低下頭。
齊越山也是一陣頭痛,心說,這寧小七剛才還裝得有木有樣的,一轉眼,尾巴就露出來了,要是真能抓住她那條尾巴,保管一剪子給她剪了!眾目睽睽之下,即便齊越山再不願意,也隻能給她解圍,問道,“戚內侍可是有什麽要說的?但說無妨。”
寧逸的行為已經讓人不解了,遲氏姐妹更是沒有想到,齊越山竟寬容地替這個戚氏原了話,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齊越山。
“奴婢鬥膽,可不可以要別的賞賜?”寧逸低著頭小聲問道。
世子也覺得這個內侍好大的膽量,同時也好奇這個戚氏想要的賞賜究竟是什麽?於是搶了齊越山的話,問道,“那麽戚氏想要什麽賞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