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元宵會景星
寧逸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柔軟的錦被,宜人的熏香。平躺著眨了眨眼睛,寧逸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在什麽地方,可能是東宮的哪間屋子,也可能是物華宮的其他地方,反正這裏的屋子都長得一個樣子……總之,這裏不是她那個冰冷,卻安全感十足的小窩。
記得上一次這樣頭疼的時候,還是在宮都。每每像是要回想起什麽的時候,就頭痛欲裂,這次更好,幹脆昏厥過去了。
“爺!您醒啦?!”
寧逸看著床邊的少年,半天才反應過來,“東官?”
“正是小的,嘿嘿!”寧逸點頭,坐直起來,挪動著打算下床,卻又被東官攔住了,勸說道,“爺,您別趕緊著下床,您要什麽盡管吩咐小的去辦就是了!您已經昏睡了一天兩夜了,身子虛著呢!王爺把您從小廚房抱回來,硬是把手臂上的傷口又撐開了,流了好多血,就算為了王爺著想,您可不能再有什麽閃失了!”
東官像隻小鸚鵡,一口氣說了一堆話,聽得寧逸一愣一愣的,隻有點頭的份。“我,就是想倒杯水喝……”東官應是,趕緊去給寧逸倒水來。寧逸靠在床上,悶悶地喝著水,心說,難怪覺得暈糊,原來睡了那麽久。
見寧逸不說話,小鸚鵡又說開了,“爺,您別擔心,元郎公子來看過您,給您把過脈了,說是心氣鬱結,沒有大礙,開了兩道藥膳,隻要調理幾日就沒事了。王爺那邊,您也不用擔心,據說,昨天元郎公子就把解藥給配好了,隻要按時服藥,除了餘毒,傷也就好了。昨兒個,景星公子來看過您,見您一直睡著,他也無趣,坐了一會兒就走了,子書大人陪著竇先生去了晴嵐書院,留下景星公子一個人,也是怪無聊的……”
“這樣啊……那景星怎麽不一塊兒去呢?”
“詹爺給王爺辦事去了,估摸著一兩個月回不來,所以景星公子得留下,這是規矩。”
寧逸嘴一歪,說道,“規矩?是讓景星在這裏做人質吧?!”
“爺,這您可說得不對,規矩就是規矩!宮都的大將軍出征,妻眷不也都是留守在京中的麽?也沒說是給皇上做人質的啊!”
“一回事!”寧逸瞪了東官一眼。
東官也沒想到,寧逸連自己的皇帝老子都反,隻好陪著笑,說道,“好好,您說是就是唄,嘿嘿!不過,小的還是想替王爺辯駁一句,景星公子的身手可不一般,他這樣的人質,也不是想留就能留的,關鍵還得靠自願!”
寧逸也不想再作爭辯,心知東官說得也在理,且,寧逸心裏清楚,自己的觀念,和他們是不一樣的。轉念,寧逸又想道,景星這人一來好動,閑不住,二來,性格也算是爽俐,不如找他來合計合計,看他能不能給自己出出主意,如何才能讓齊越山改變送自己去關外的想法。
“景星公子……這會兒在哪兒呢?”寧逸問道。
“不知道,應該在幹闌居吧。”
“幹闌居是哪裏?”
“是南邊的一處院子,模仿南方建築造的,所以叫幹闌居。那院子可漂亮了,寬敞得很,還有個大池塘!景星公子老家在西南,所以很喜歡幹闌居的風格。自從詹爺和景星公子搬來物華宮,就一直住在那裏。”東官頓了頓,抓抓頭又說道,“總之,物華宮大得很,精巧的院落也多,以後有機會,小的帶爺好好去轉轉。”
“物華宮裏還有這樣的地方?”寧逸也是奇怪,這個物華宮的確是特別,雖稱作“宮”,卻少了些莊嚴宏偉的氣勢。初到郡都那日,遠遠地望了一眼,隻感覺整個宮門像是嵌在山壁上的,如今聽東官這麽一說,突然覺得,這個宮殿像是掏空了山坳,嵌入了山裏去了……
“恩恩!”東官連連點頭,“聽說,這裏以前是個行宮,所以才會院落風格不一。咱們跟著王爺搬來也不久,咱們的人也不多,所以隻用著東宮這一塊地兒。這兒啊,原也不叫東宮,叫榴園,是老……老焦總管說,榴園不好,石榴,取的是多子之福,咱們王爺娶的是男妻,自然不會有嫡出子嗣,整天榴園榴園的叫,反倒讓人生厭氣,既然是兩位男主的寢宮,不如直接叫東宮,還氣派些。於是,就把榴園的匾額給摘了。”
寧逸裂了裂嘴,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心說,這隻小鸚鵡還真是能說會道,要這麽聽這小子扯下去,估計能聽上十天半個月,還是就此打住吧,先辦正事要緊!“東官,你能幫我去找景星來一趟麽?”
“能啊,現在麽?小的這就去!”東官直點頭。
“你先別急,聽我說。”寧逸拉住了東官,又問道,“今天該是元宵了吧?”
“哎呦!是啊!您不說,小的都忘了……”
“景星前一陣子一直在為詹爺的事操心,如今詹爺傷還沒好透,就出遠門了,景星心裏必定不好受,你去請他過來,就說,今天元宵,就我跟他哥倆,聚一聚,好好喝一杯。”
“這……”
“什麽這、那的?方才答應得好好的,轉眼就打回票了?!趕緊地去!”
“可是爺,您身子還沒大好,不能喝酒啊!”
“少喝點,成了吧?”寧逸勉強作了退讓,動了動被齊越山打傷的右手臂,嘟噥道,“疼倒是不怎麽疼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炒菜……丫的下手真夠狠的,存了心的想弄死小爺麽?!”抬頭看了一眼東官,寧逸又抱怨道,“還愣著做什麽?別跟你家主子學壞了,專偷聽別人內心獨白!睡了兩日了,我也該起來活動活動了,骨頭都睡散了!”
東官也是為難,卻又不好違了寧逸的吩咐,隻好建議道,“那……小的先伺候爺洗漱吧?回頭就去請景星公子。”
“成!”寧逸一骨碌從床上爬起,頓時覺得眼前一黑,雙腿無力,差點又摔回了床上去,嚇得東官趕緊扶住她。寧逸擺手說沒事,就是起得太快了,活動活動就好了。
伺候完寧逸洗漱,東官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東官便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寧逸看著他都覺得好笑,打趣說,東官這是怕她跑了不成?
東官陪著寧逸去了膳房,打從年前開始,寧逸就再也沒離開過齊越山的寢宮,便也沒和老劉打過照麵。老劉心裏雖明白,寧小七就是內親王,卻也隻能在自己心裏明白,麵上也不好張揚。此時,老劉垂著兩手,跟在側邊,陪著小心哆哆嗦嗦地回話。
東官說什麽也不讓寧逸自己動手,寧逸也拗不過東官,結果兩人各退一步,由老劉掌勺,寧逸監工。一陣忙活,做出了六七道菜,一一裝入食盒,東官點了兩名小廝,提著食盒,回了東宮。
景星帶著小廝多福,早早地等在了東宮,見寧逸回來,也不說話,輕搖折扇,慢條斯理地自顧喝茶。東官親自給布上了菜,寧逸給他打了個眼色,示意他退下,東官癟了癟嘴,臨走還不忘囑咐寧逸少喝點。多福把懷裏捧著的兩壇酒放在了桌上,知趣地跟著東官退了出去。
景星拿起筷子,撥了撥盤子裏的菜,夾了一塊送進嘴裏,直點頭,“嗯嗯!老劉的手藝的確不錯,就是口味偏重了些。”說著,又用筷子指指一邊的酒,支使寧逸道,“愣著幹嘛?上酒啊!”
寧逸一撇嘴,心說,你丫的倒是老大不客氣!把酒壇拆了封,灌進了酒壺,寧逸給兩人各斟上了一杯。舉起酒杯,寧逸說道,“景爺,請!”
“好說!小七兄弟,請!”景星眨了眨眼睛,端起酒杯,一幹而盡。
冰涼的酒滑入喉間,香醇馥鬱的氣味充滿了口鼻間,寧逸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咂了咂嘴,好酒啊!
“如何?貢酒,老窖,估摸著,比咱倆歲數加起來再翻個倍都大!”景星笑得得意。
“貢酒?又是賊贓?!”
“嘖嘖嘖,怎麽說話的……”景星不悅地皺起了眉頭,“昭延王,你皇叔私下賞賜的,來路絕對光明正大!”
寧逸抓了抓劉海,歎道,“唉,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景星把筷子往桌上一擱,嗔道,“寧小七!你是找我來鬥嘴的?!”
寧逸趕緊陪笑,“沒有沒有,景爺誤會啊!”說著,趕緊給景星又添上酒。
“行了,我菜也吃了,酒也喝了,你有屁就快放吧。”
“景爺果然快人快語啊!”
“少溜須拍馬的,您可是堂堂內親王啊,可別在景星區區一介草民這兒丟了份兒。”景星輕搖折扇,側著身子,斜視著寧逸,接著說道,“咱們呀,怎麽說,都算不上哥兒倆,若是內親王還瞧得上景星,景星也願效犬馬,可,若是超出了景星的能力範圍,那隻能恕景星無能了。”
“瞧你說的……”寧逸委屈地嘟了嘟嘴,“都喝了好幾回酒了,怎麽還不算兄弟?要不咱倆這就來個桃園結義?!”
“不許貧嘴!”
“是!”
“爽俐些,給你三句話的機會,把事情說明白了!”
“我要留下!我要留下!我要留下!”
景星看著寧逸,摸了摸下巴,說道,“唔,一個意思啊。”
“景爺果然機智過人啊!就是一個意思!”
“好,接著往下說。”景星又自顧吃起菜來。
“沒了啊,就這事。”
“噗……就這破事?嘖嘖,看來,是我高估你了……”景星搖了搖頭,又說道,“這事,你該去跟攥玉說啊,是誰要把你帶走?”
“齊……王爺說,要送我去墨丘……還說,現在想要我死的人很多,所以,不想再多花人力物力來保護我,就算是十年二十年,哪怕一輩子,我也得在那裏待著,等他需要我的時候,會讓人去接我……”
“攥玉真這麽說的?”景星抿了口酒,搖頭道,“小七,不是我不信你的話,但是,送你去墨丘這事,即便真的是攥玉決定的,他也是出於無奈。一來,他的確沒說錯,有太多人不希望你們聯姻了,二來,我們現在和墨丘的關係十分曖昧不明,別看他們如今是一盤散沙,若是有朝一日,所有的部落集結起來,拿下整個西境決不是難事。依我看,若送你去墨丘,保護你的責任就落到了突戎王的肩上,同時,你也是作為攥玉的使節和牧民生活在一起,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個保障。”
“什麽使節?!小爺不是王昭君,不想出塞!他齊攥玉無奈不無奈,跟小爺我有半毛錢關係,為什麽小爺要替他背這個黑鍋?!”
“寧小七,你也別太自私了,攥玉也在為你背黑鍋!不然,你以為這次他怎麽會受傷?!”
“你們什麽都不告訴我,我怎麽可能知道?!你們都是活在風口浪尖的人,個個不是身懷絕技,就是運籌帷幄,可我不是,我隻是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人,我隻想安安穩穩的活下去!你分析的那些道理,對我來說根本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