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無功不受祿
“殿下!老奴送送您!”焦融追了上來。
“不用了,沒幾步路,外頭冷,焦總管趕緊回去吧!”寧逸笑道。
“邊走邊說,邊走邊說!”焦融不由分說地推著寧逸的手臂就往前走。拐出了齊越山的寢殿,焦融就笑了,神秘兮兮地問道,“殿下可知道王爺賞賜您的是什麽嗎?”
寧逸被問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說,不就是個賞賜麽?這捧盒掂在手裏也沒什麽份量,能是什麽呢?值得焦融特意追出來。寧逸搖了搖頭,打開了手裏的捧盒。裏麵交錯放著一對金步搖。
“這是……”寧逸心一拎,心說別不是齊越山已經看穿了自己是女人了?!
“這是西境的秦國公,也就是咱們王爺的叔父,送給您大婚的賀禮!”
“給我的?”寧逸把金步搖從捧盒裏取了出來,放在頭上比了比,厲害啊!這金流蘇長得都垂到腰上了,頂端做成了鳳凰的式樣,真是豪華!得虧自己沒有跟齊越山行禮,不然頭上插著一對兒這個玩意兒,腦袋都不會動了。
“就是給您的!這對金步搖就是當年秦國公成親時,國公夫人佩戴的行頭。”
“這……”寧逸心裏有些犯嘀咕,心說,東西倒是有挺意義的,還帶有些傳家的意味。
“您可知道,秦國公娶的是誰?”見寧逸搖頭,焦融朝著寧逸擠了擠眼睛,笑道,“就是尚書仆射的小叔叔,樓韻堂。”
“樓劍冰的叔叔?!”寧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煙明明告訴過自己,官宦之家是不作興男男婚配的啊!
“正是!”焦融點頭,又繼續說道,“王爺雖然在家裏排行老六,也不是老王爺的世子,可王爺是嫡夫人唯一的兒子,所以,對秦國公來說,王爺就是他的嫡親侄子,秦國公沒有子嗣,把國公夫人的嫁妝送給殿下,這份禮可是情義深重啊!”
“可是我……”寧逸犯了難,這麽有意義的東西,怎麽能這麽隨便地送給一個外人呢?她和齊越山,充其量也就是合作關係……“哎,不對啊!”
“哪兒不對啊?”
“齊攥玉幾個意思啊?這明明是送給我的東西,怎麽過了他的手,就變賞賜了呢?!”寧逸越想越不對,越想越來氣,“我給他辦了事,不落句好也就罷了,怎麽還拿原本就是送我的東西拿來賞賜我呢?太不著調了這人!焦總管,替我還給他去!這麽意義重大的賞賜,我寧小七可受不起!”寧逸蓋上捧盒的蓋子,就往焦融懷裏塞。
“殿下……這……老奴……”焦融完全沒料到,寧逸的思維竟然還能這麽跳躍,本來想給他們兩人拉拉關係,沒想到,好事變壞事了……
“焦總管,您別為難,隻管把東西還回去!我寧小七不是沒見過金銀,我不求安逸享受,不貪榮華富貴,隻想安安心心過自己的日子,頭上有片瓦遮雨,三餐有口飽飯吃。幹多少活,拿多少錢!咱這就叫無功不受祿!”寧逸說完,也不理會焦融,扭頭便走了。
寧逸一路走著,想想就肚子裏一包氣,心說,這齊越山也太欺負人了,打發自己就跟打發叫花子似的……也怪自己手賤,看到賬簿就忍不住,敢情穿越了才知道,自己竟然還有強迫症啊!
才一進小院,就看見金哥兒在院子裏咿咿呀呀地唱戲,寧逸從來也不聽戲曲,天曉得他唱得什麽玩意兒。倒是金哥兒,一看見寧逸就收了聲,扭頭就往自己屋裏鑽。寧逸還納悶呢,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卻又說不上來,搖了搖頭,就往自己屋裏走。
推門進屋,嚇一跳,屋裏一片狼藉,箱子被翻了個底朝天,衣服胡亂扔了一地。寧逸方才反應過來,原來金哥兒身上穿得是自己的衣裳,難怪這麽眼熟。寧逸火氣一上頭,衝出屋子,抓起門口的掃帚,就去拍金哥兒的門。
“出來!你給我出來!”寧逸使勁兒地拍著門。
“不出來,我就不出來!”金哥兒在屋裏扯著小雞嗓子回到。
寧逸感覺自己快瘋了,心說,你要穿我的衣服,你就穿吧,把我的屋子搞得跟某軍撤退似的,你這是故意挑釁我的吧?!“你小子,以為你不出來就沒事了?!有本事你在裏麵躲一輩子啊!餓不死你也憋死你!”
“我就不出來!不就借你件衣裳穿嘛,凶什麽凶?!”
“嚇!還有理了你?!”寧逸氣得在門口來回踱步,“你給小爺等著,等小爺找把斧頭來,看劈不劈得開你這扇爛柴門!”
金哥兒一聽寧逸要劈自己的門,嚇得哭了起來,邊哭邊喊,“你劈吧!你幹脆一斧子劈死我得了!橫豎人家也不想活了!待在這種鬼地方,除了每天能吃個半飽,等著睡覺,還能做什麽?!王爺也不找人家了,把人家丟在這種地方等死……我還有什麽盼頭!”
寧逸煩躁地抓了抓劉海,回道,“你還有臉說?!東宮夥食那麽好,吃得半飽那是你自找的!不想在院子裏待著,外頭有得是活等你去幹!王爺不找你,你不會去找他啊?!我看你就是個豬腦!”說完,寧逸覺得也不那麽生氣了,想想,其實金哥兒也挺可憐的……拍了拍門,寧逸又喊道,“別哭了,有話你給我出來說!這麽大吼大叫的,小爺嗓子疼!”
“我要是出來,你保證不拿斧子劈我麽?”金哥兒小心地問道。
“我保證!快開門!”寧逸不耐煩地踹了踹門。
金哥兒小心翼翼地開了條門縫向外張望,一張臉已經哭花了。寧逸眼疾手快,一把就把金哥兒揪了出來,舉起手裏的掃帚,朝著他的屁股狠狠地揮了下去。金哥兒掙脫開寧逸,撒腿就跑,“你不是說你不打人麽?!”
“小爺說了不拿斧子劈你,沒說不打你!看我今天不揍死你!”寧逸小時候也是個淘氣包,和男孩子們玩慣了,抓抓金哥兒這樣的孩子簡直就是手到擒來。金哥兒沒逃幾步,又被寧逸逮住了,按在地上,掃帚狠狠地在屁股上抽了幾下,金哥兒知道自己逃不掉,索性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寧逸打也打了,氣也出了,累得坐在了地上,用掃帚柄捅了捅金哥兒,問道,“為什麽偷我的衣服?”
“人家都說是借的了……”見寧逸舉起掃帚,金哥兒立馬就告饒了,“不敢了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好哥哥,饒了金哥兒吧!”金哥兒一骨碌爬起來,跟寧逸麵對麵坐著,抽泣道,“人家就是好奇,王爺給您添了些什麽……”
“王爺?那特麽都是小爺自己的!”寧逸大叫道。
“瞎說!你哪來那麽好的衣裳?!”金哥兒反駁道,拉起衣袖,愛惜的摸了摸,說道,“這麽好的料子,繡工,別說你了,就連那些富豪商賈都穿不上,隻有皇親貴胄才能穿!你真當金哥兒沒見過世麵?!”
寧逸想了想,把金哥兒拉了起來,帶到自己屋裏,指著地上一堆衣服,問道,“這些衣裳,喜歡麽?”金哥兒猛點頭,寧逸說道,“想要這些衣裳,可以,但是有個條件,以後不準再隨便進我的屋子!”
“真的嗎?小七哥,你可不許返回啊!”
“拿走拿走,回你自己屋去,愛穿哪件穿哪件!以後別再來了!”寧逸把一摞衣服塞到了金哥兒懷裏。
金哥兒抱著嘟了嘟嘴,小聲說道,“你這破屋子裏,除了這些衣服還能有什麽好貨?”
“嘿!你個小白眼兒狼!衣服還我!”寧逸伸手作勢要去搶,金哥兒也不吃眼前虧,脖子一縮,抱著衣服一溜煙地逃走了。
趕走了金哥兒,寧逸和衣倒在自己的床上,才覺得身上酸痛得厲害。幹了一天活,又熬夜,還趴在桌上睡了半天,骨頭都快散架了,摸著哪兒,哪兒都疼。再說這齊攥玉也是可氣,自己倒是在軟塌上靠著看書看得愜意,也不知道幫睡著的人挪個地方,就算睡在軟塌上也好過趴桌上啊!還好有焦總管,給自己披個毯子,不然肯定得著涼!
想著想著,寧逸就睡了過去,再醒來時,天都黑了。寧逸蹭得從床上竄了起來,就著臉盆子裏的涼水洗了洗臉,就往膳房衝。
“老劉叔!”寧逸衝進膳房,趕緊先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一不小心睡迷糊了!今天讓我來值更吧,算是補上落下的工時。”
老劉先是被寧逸著急勁兒嚇得一愣,轉而又笑道,“你急個什麽勁兒?焦總管早就幫你來告過假了,今天不用你上工!”
“焦總管……?”寧逸心說,有焦融來幫忙告假自然是好,但就是不知道焦融是怎麽跟老劉說的……
“餓了吧?焦總管吩咐了,給你留飯,還熱著呢,趕緊去吃吧!”老劉朝裏頭努了努嘴,“你安心吃你的飯,咱們今天也不忙,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寧逸搬了張小凳子,挨著灶台做了下來,手裏捧著飯碗,扒了兩口,想想還是覺得不安心,終於還是開口問了出來,“老劉叔,焦總管還說了什麽?”
老劉還未開口,門口傳來了一陣馬蹄聲,兩人都不禁好奇向外看去,誰那麽大膽,竟然敢在物華宮裏騎馬橫行?待那人在膳房門口停下,翻身下馬,老劉和寧逸才看清楚,如此膽大妄為的人,除了物華宮的主人,就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跟我來。”齊越山走進膳房,對著寧逸隻說了三個字。
“又有什麽事啊?我正吃飯呢!”寧逸為難地皺了皺眉。
齊越山二話不說,上前奪過寧逸手裏的飯碗,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一旁的老劉驚得連行禮都忘了,隻張著嘴傻站著。
齊越山從馬鞍上取下一件狐裘鬥篷,把寧逸裹了個嚴實,命令了一聲“上馬”。寧逸看著眼前那個眨巴著大眼睛,鼻子裏噴著熱氣的家夥,雖然,直覺上,她知道這是一匹馬,但要怎麽爬到它背上去,這完全屬於一個技術性問題,而這又恰恰超出了寧逸所掌握的技術範疇。
“我……不會……”寧逸尷尬地看著齊越山。
齊越山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托起寧逸的腰,輕輕一抬,便將她送到了馬背上,隨後自己也跨了上去,貼著寧逸坐穩,韁繩一勒,那匹馬順從地調轉了方向,向院門走去。
“低頭!”齊越山再次命令道,寧逸本能地付諸行動,待反應過來時,已經跨過了院門,背後的齊越山催著馬慢跑起來。“你帶著筷子,是打算到國相府蹭飯去?”齊越山調笑道。
寧逸簡直想把右手裏握著的筷子吃下去!也不知道是身上的狐裘太過溫暖,還是被嘲弄得尷尬,又或是齊越山說話時噴灑在他脖子上溫熱的鼻息,總之,寧逸感覺臉燙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