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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東宮

  “你們幹得好事!”子書流年氣憤地衝進了偏廳。偏廳裏早早就燒起了炭爐,熏得跟三月暖春似的,一幹人都脫去了毛鬥篷和厚罩袍,坐在那裏悠閑地著喝茶。


  樓劍冰永遠都是和子書流年同一戰線的,可話卻總是偏幫著齊越山說的。“小年,你別生氣,攥玉也不過是想跟內親王開個玩笑而已,你看,他不是平安無事地到了郡都了麽?”


  “開玩笑?!把人扔在荒山野嶺是開玩笑?!你怎麽不把你自己扔到荒山野嶺去?!”子書流年指著齊越山責問道。


  齊越山把子書流年的手往邊上撥了撥,恰好指向了景星,慢條斯理地說道,“跟他說,是他幹的,我什麽也不知道。”


  “攥玉!你個過河拆橋的!”景星怒罵一聲,又聳聳肩,對子書流年說道,“他又沒怎麽樣,再說了,人家還派了好幾個人一路保護他呢!”


  “保護?出了肆水鎮就把人給跟丟了,這也叫保護?你的人都是飯桶吧?還不如一個山裏的獵戶腦袋好使!”


  “年年,你這麽說,人家會傷心的……”景星癟了癟嘴,“年年難道就沒有錯嗎?誰讓你不早告訴我們他就是公子逸啊!”


  “說不說有區別麽?”子書流年問道。


  “當然有!”景星看著齊越山不懷好意地笑道,“你要是早說,指不定那晚在易園,攥玉就直接洞房花燭了……哪還有後來生出那麽多事端啊?!”


  “你們……你們……”子書流年實在氣得話都說不出,“剛才聽公子逸說,秦煙那個孩子,可能以後腿就瘸了,他從小伺候公子逸,主仆情義自然不在話下,要是讓公子逸知道了,你們要怎麽解釋?!”


  “他自己笨!”景星和齊越山異口同聲地回道。


  詹大貴實在憋不住了,捏著景星的下巴調笑道,“看來星兒和攥玉更像親兄弟啊,兩個人都這麽壞。”


  景星突然撲到詹大貴的懷裏,捂著臉撒嬌道,“貴哥,人家已經跟了你這麽多年了,突然說是親兄弟,哎呀,害羞死了……”


  子書流年抄起桌上的杯子就朝那兩個不要臉的人扔了過去,卻被詹大貴輕巧地一揮衣袖擋開了,“哐當”砸在地上,跌了個粉碎。


  “年大人息怒啊!”樓劍冰抱住了子書流年的手臂。


  “哎呦,幹嘛那麽生氣嘛……”不知死活的景星繼續火上澆油,“小傷而已,等元郎回來了,保管能治好!嘿嘿,元郎來信了,已經到洛商了,過些日子就來西郡。”


  “元郎給你寫信?”子書流年不敢相信,元郎居然會給景星寫信,鬥大的字加起來,景星都識不到一籮筐。


  “給你寫的。那天人家正好來找你玩,你又不在,信就在書桌上,元本那兩個字,景星還是認識的,所以就順手……”景星打開折扇掩起嘴竊笑。


  子書流年整個臉都黑了下來,伸出手問道,“信呢?”


  景星從懷裏抽出信,遞到子書流年麵前。還沒等景星反應過來,子書流年就撲了上去,緊緊掐住景星的脖子,大喊,“我今天就為西郡百姓除了你這一大禍害!”


  “哎呦,好年年饒了人家吧,人家以後再也不敢了!真不怨人家啊,他要是落款齊越塹,人家也就不認得了,不認得就不會偷了嘛!貴哥,救命啊!”景星笑著討饒。


  管家在門口清咳了兩聲,子書流年知道是管家領著寧逸來了,放開了景星的脖子,整了整衣衫,到門口替寧逸打起了簾子。寧逸走進了偏廳,六個人,十二隻眼睛打量著她,讓她感覺渾身汗毛都倒豎了起來。子書流年把寧逸讓到上坐,屁股才沾到椅子,齊越山就發話了,“還坐什麽?回去了!”


  寧逸條件反射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才站起來,就聽到了齊越山鼻子裏哼出的一聲冷笑。寧逸懊悔不已,心說,幹嘛要這麽怕這個齊攥玉啊?!算了,皇叔說的,要忘了自己的身份,看樣子,這個齊攥玉好像也不太喜歡自己這個“皇子”的身份……


  “攥玉,還沒吃飯呢!”竇秉華提醒道。


  “不吃了,沒胃口。”說完,齊越山把狐裘往身上一披,便走出了偏廳。


  寧逸快速地拜托了子書流年幾句,一定要照顧好秦煙,再替懂五謀個活計,便急急地跟上了齊越山。


  馬車寬敞得不像話,寧逸和齊越山對麵坐著,誰也沒說話。


  “對不起,路上發生了有些事,耽擱了,沒能趕上行禮……”最後,還是寧逸先開了腔。


  “行禮?不必了。憑你父皇的一紙詔書,你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內親王了。我可不想在這種無謂的事情上浪費白花花的銀子。”


  “是的,浪費的確不好。”不用行禮了,寧逸也鬆了口氣,畢竟,她來西郡,是為了尋求自由的,而不是丈夫。


  齊越山又是一聲冷哼,便不在理會寧逸了。物華宮離國相府並不遠,很快,馬車便駛上了物華宮前迂回盤旋而上的坡道。


  “醒醒,到了!”齊越山踢了寧逸兩腳。


  雖然踢得不重,感覺卻很粗暴,寧逸轉醒過來,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腿,鬱悶地癟了癟嘴,跟著齊越山下車了。


  齊越山的寢殿很大,幾乎是房子連著房子,看哪兒,哪兒都一樣。寧逸左顧右盼地跟著齊越山走,沒留意前麵的齊越山已經停了下來,直直地撞在了他的後背上,摸著撞疼的鼻子,寧逸心裏暗罵,這個男人的身體難道是石頭做的麽?


  齊越山跟管事的吩咐了幾句,管事的便退了下去,齊越山把寧逸領進了一間書房。


  “坐吧。”齊越山隨意地揮了揮手,自己走到暖塌上坐了下來,支著頭打量了寧逸一會兒,問道,“你的名字?”


  “寧逸。”


  “除了這個呢?表字,小名?”


  “小七。”


  “哼!”齊越山又是一聲冷哼。這時,管事走了進來,手上捧著一疊衣物。齊越山給兩人互相介紹道,“這是物華宮的總管,焦融。這是本王的內親王,公子逸。”


  焦融猛得抬頭看向寧逸,腿一軟就跪了下來,他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公子逸。“老,老奴見過殿下。”


  寧逸趕緊把焦融扶了起來,說道,“焦總管不必多禮,我既然來到了西郡,就不再是什麽殿下了。以後還有很多地方要請焦總管多多提點。”


  “焦融,把宮人的衣服給他,明兒給他找個活計,本王的物華宮不養閑人。還有,記住,他叫小七,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們心裏都有譜,本王不喜歡多嘴的廢物。”


  齊越山住的地方屬於物華宮的東宮,焦融把寧逸的住處安排在了東宮西偏殿的一個三套單屋的小院裏。焦融說,院裏還住著個人,讓寧逸先湊合對付兩天,等他把最靠近主殿的一套兩進的小院收拾出來,就讓寧逸搬那裏去住。寧逸千謝萬謝,臨了還拿出了碩果僅存的一片金葉子打賞了焦融,焦融再三推脫,最終還是執拗不過寧逸,收了下來。


  焦融在膳房給寧逸安排了個差事,完全是個打醬油的活計,因著焦總管親自打了招呼,膳房的總管對寧逸也是十分客氣,整天小七小七地叫得親熱。


  自從在膳房打雜,齊越山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也沒召見過寧逸,寧逸忽然覺得,其實,齊越山這個人也不是那麽討厭又蠻橫了,他給了自己住的地方,還有一份工作,同事們也相當友好熱情,現在,除了自己的“院友”,寧逸覺得生活也沒有什麽可值得抱怨的了。


  說起這個“院友”,寧逸也是佩服!每天大清早就開始吊嗓子,得虧膳房的活開始得早,寧逸起得也早,不然,非得給他折騰死!這人也不知道是在哪一處幹活的,看他整天閑著,也不象是有個正經活計,有時一睡就是一兩天,寧逸真擔心他會不會睡死在自己屋子裏……


  “喲!小七兄弟,你怎麽跟他住啊!”下午時,忙完了活,寧逸和膳房的弟兄們坐在門口嗑著瓜子曬著太陽。掌廚老劉聽寧逸說起院友,便咋呼了起來。


  “他怎麽了?”寧逸問道。


  “小七,咱們這裏就屬老劉消息最靈通了!老劉,你快給大家說說,是怎麽個事啊?”有人開始起哄。


  老劉喝了口茶,娓娓道來,“王爺來西郡沒多久,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啊,除了幾位執事老爺,咱們這裏裏外外的,都沒一個老人。劉爺我的表舅,就是跟著王爺從洛商過來的老人之一,現在是西宮的總執事!”老劉得意地朝眾人點點頭。“聽說,那小子是王爺的這個,這個!嘿嘿嘿嘿!”老劉賊笑著比劃著小手指。


  “這是什麽?”寧逸莫名地問道。


  “嘖!”老劉朝著寧逸一咂嘴,轉而又笑道,“也是,量你也不會明白,你還小,長大了就明白了,反正就是專門伺候咱們家王爺的。”


  眾人恍然大悟,一陣哄笑。寧逸眼角抽了抽,心說,不就是個孌、童嘛,有必要說得這麽隱晦麽,多大點事啊……


  “唉,不過呢,聽說,王爺好久都沒召幸過他了,就這麽養著。想想也怪可憐的,就在那個屁股大的院子裏待一輩子……”老劉說完,吧嗒吧嗒地抽了兩口煙。


  寧逸感覺背上冒出了一陣虛汗,在那個屁股大的院子裏待一輩子,說得,不也是自己麽……?

  “切,有什麽可憐的?”一個小夥計反駁道,“外頭如今世道這麽亂,誰說得清哪天就開始打仗了,養在這深宮大院裏,一輩子不愁吃喝,多好?!真打起仗來,都不用擔心會被拉壯丁!”


  “嗯,羨慕吧?”老劉問道。


  “羨慕!”夥計毫不避諱地承認。


  “回家問問你爹娘去,怎麽把你生成這熊樣兒!”老劉說著就往那夥計頭上招呼了一巴掌,“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以為阿貓阿狗都有這運道?人家屁股長得都比你的臉俊!”


  一群夥計笑得東倒西歪,突然有個人指著寧逸說道,“哎,大家快看,小七行啊!這小臉,洗白洗白,也俊得很啊!”眾人順勢看去,寧逸臉上又是油,又是煤灰,可是一雙眼睛確是生得水潤清澈,直挺的小鼻梁鼻尖還有些微翹,微薄的嘴唇,略尖的下巴。


  “兄弟們,把小七抓住洗白幹淨了來看看!”也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大家一擁而上,寧逸嚇得撒腿就跑。


  寧逸慌不擇路,跟迎麵來的焦融撞了個滿懷,焦融正想開口罵,一看是寧逸,生生地把罵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把寧逸往身後一拉,焦融就指著一般小夥計大罵,“幹嘛呢一幫小兔崽子?合夥欺負小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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