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 兩難境地
邱明愷盡管在韻梅麵前表現得極為沉穩，但是回公司後，他卻冷靜不下來，韻梅的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帶給他的震撼無以複加。他不住地在心中揣度，韻梅難道真的沒有死，小梅就是她？他想起剛剛鄭秋民的話，想起小梅車上跟他說的話，那眼神、那語氣，是那樣誠懇……一切的一切，讓他不得不信，韻梅真的還活著，小梅就是她，他心裏既驚又喜，但隨之而來的卻是莫名的失落。這段時間，他早已把小梅當成是葉荷了，他對葉荷的滿腔情感早已潛移默化地轉移到她身上了，可現在突然說她就是韻梅，這……豈不太尷尬了？命運怎會如此捉弄人？想到這裏，他便如坐針氈。
他立即趕回家中，希望能發現點什麽線索。王嫂看見他，便道：“老爺，您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一份文件落在家裏了，我回來取。”邱明愷敷衍道，轉而問起玉芬，“太太怎麽樣了？”
“還是老樣子。”王嫂道。
“外麵太陽正好，你帶她到花園走走吧，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別老讓她悶在屋裏。”邱明愷道。
“好。”王嫂答應著便去了。
邱明愷先回書房，心亂如麻地在房間走來走去，不住地眺望窗外，煎熬了好幾分鍾後，他終於看見王嫂攙扶著玉芬出現在了花園裏，於是他立刻趕往玉芬房間，企圖能在裏麵發現些蛛絲馬跡。屋裏的每個抽屜，衣櫃，所有能找的地方，他都翻了個遍，但毫無頭緒，他不甘心，又去世安房間找，終於在世安衣櫃的一個抽屜裏，他搜出了一張手寫的協議書，上麵寫道：
協議書
今劉質斌之妻王彩霞身染重病，將不久於人世，特以三十萬價格買下其死後屍體，以給死去弟弟配冥婚。今先付定金十萬，剩餘二十萬將在交貨時一次性付清。
署名是一個叫“朱光”的人，日期正是韻梅死的前幾天，邱明愷認出上麵字跡，正是出自世安之手。他又從抽屜裏找出一張十萬元的匯款單，日期跟協議書上的日期相同。這兩樣證據讓他不得不相信，韻梅，可能真的沒死……為避免出錯，他迅速讓人從匯款單上的賬戶查起，果然是一個名叫“劉質斌”的人所有，調查的人然後順藤摸瓜，打聽出那個劉質斌是外市一個農民，確實死了妻子，日期為韻梅死的前一天，且死前跟韻梅在同一所醫院……鐵證如山，他不得不相信，韻梅真的沒死，這麽說小梅的話是真的了，她真是韻梅……他一方麵為玉芬和世安的毒辣和機關算盡而傷心，另一方麵又為自己對韻梅的感情而尷尬……一時之間，他覺得自己太累了，太無力了……
韻梅自從告訴邱明愷自己是誰後，心便沒有踏實過，對於邱明愷的暗中調查，她毫不知情，但是她卻十分茫然無措，他說會像對待母親一樣對待自己，這話的意思……想到這裏，她便十分不安，隻想一味回避邱明愷。
這天她正在房間照看繼文，王嫂突然進來，慌慌張張說道：“韻梅，你快去看看，老爺好像生病了……”
韻梅一慌，道：“他怎麽會生病？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嗎？”
“我也不知道，他這幾天都沒去公司，一直將自己關在房間裏，我剛去給他送飯，發現他有點不對勁，你快去看看吧。”王嫂催促道。
韻梅不禁十分著急，對王嫂說道：“你幫我看一下繼文。”說著便飛奔著趕往邱明愷房間。
邱明愷正躺在床上，手裏拿著一張照片看著，那是一張全家福，是韻梅跟世安剛結婚不久照的。他仔細觀察上麵韻梅的容貌，再想想現在這個叫小梅的姑娘，兩人的確很像，尤其是那雙眼睛所透出的神情，跟韻梅是一模一樣；再比較兩人的身高，也是一模一樣。鐵一樣的事實擺在眼前，他不信都不行，想到這裏，他心裏便湧起莫名的失落和疼痛……
這時門突然開了，他立即將照片藏在枕頭底下。
韻梅走進來，關切地說道：“老爺，我聽王嫂說您生病了，便過來看看，不要緊吧？要不我打電話給王醫生？”
邱明愷搖搖頭，道：“不用，我就是累了，休息一兩天就好了。”他心裏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韻梅似乎覺察到他的心思，說道：“老爺，您以後還是叫我小梅吧。韻梅已死，就讓她所有的一切都徹底消失吧，您隻要知道她其實並沒有離開，就好了，至於我，隻要能守著繼文，我就知足了。”
“你說什麽傻話呢？你本來就是小梅，是阿荷派你來照顧我的。”邱明愷道。
韻梅不吭聲，她想邱明愷突然生病一定跟自己告訴他自己是韻梅有關，便不敢再刺激他，提自己是韻梅，隻要他能好起來，就比什麽都重要了，“老爺說的沒錯，我就是小梅。”她微笑道。
邱明愷也笑了，心裏卻還是夾雜著苦澀。
從邱明愷房間出來，韻梅心裏沉甸甸的，她有一種說不出的犯罪感。她回自己房間後，王嫂問道：“韻梅，老爺不要緊吧？”
韻梅搖搖頭，“沒什麽大礙，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那我就放心了。”王嫂道。
韻梅這時醞釀一會兒，說道：“王嫂，以後別叫我‘韻梅’了，就叫我小梅吧，既然葉韻梅這個人已經不存在了，那就讓關於她的一切隨風而去吧。”
“可是老爺如果知道你還活著，他一定會高興的。”
“也許此刻他倒希望韻梅真的已經死了……”韻梅自言自語道。
王嫂聽出韻梅的弦外之音，趁勢說道：“韻梅，別怪我多嘴，我聽見老爺經常稱呼你‘阿荷’，據我平時無意間從太太口中聽到的，‘阿荷’好像就是‘葉荷’吧，就是世立少爺的母親，老爺的意中人，我瞧現在這光景，老爺是把你當成她了吧？”
韻梅正為此事煩惱不已，見王嫂話說到此處，不由得臉一紅，說道：“不瞞你說，葉荷確實是世立的母親，但也是我母親，我被整容之後，跟我母親的外貌簡直一模一樣，老爺對我母親用情極深，見到我，自然把我當成她了。”
“那他知道你就是韻梅嗎？”王嫂又問道。
“我告訴他了，可他根本不信。”韻梅苦惱道。
王嫂想了想，說道：“我看他不是不信，是不敢相信，畢竟他已經把你當成葉荷了，你對他已經不可或缺了，現在突然要他接受你是韻梅，讓他把一切都收回去，他怎麽能做到呢？我想他這次生病應該跟此事有關吧？”
韻梅點點頭，十分憂慮地說道：“所以我不敢再跟他提這件事了，這個家接連發生了這麽多事，他夠煩、夠累了，我實在不敢再去刺激他，可是我該怎麽辦？難道一直這樣稀裏糊塗下去？”
“那就順其自然吧，這些年我親眼目睹老爺跟太太的關係，他們的婚姻根本就是擺設，老爺其實很孤獨，很可憐，他心裏最想念的，就是你母親葉荷。你現在跟你母親容貌一模一樣，他見到你，自然以為見到了你母親，心裏有了盼頭，可是如果你這時候當頭棒喝，告訴他你不是，他是受不了這樣打擊的，現在這個家已經千瘡百孔，經不起任何的風雨了，老爺如果因為這事倒下去，我看這個家真的徹底沒救了……”王嫂道。
“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韻梅還是十分為難。
“你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既然你讓我叫你小梅，那就抹煞了韻梅的存在，這對你們或許都再好不過，不用想太多，順其自然吧……”王嫂勸道。
“那繼文怎麽辦？我們的母子情怎麽辦？”韻梅這時突然說道。
王嫂頓時說不出話來，她這才意識到，這事確實尷尬。
韻梅瞧王嫂反應，苦笑道：“你也不知道怎麽做了吧？”
“我……也許這事會有解決辦法，你先別想太多，繼文現在還小，老爺現在的身體狀況最重要，要是他倒下去了，這個家真的沒救了，繼文少爺的將來也沒了保障，你要明白：老爺好，繼文少爺才有好的將來呀。”王嫂提醒道。
韻梅突然醒悟過來，是呀，確保繼文能有一個好的將來，比什麽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