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侮辱委屈
因我的課排在今日課程最末，是以送了碧霞去春秋閣之後，我閑來無事便往後麵的幽然居坐坐，略當小憩。
剛進幽然居，便見華光天王、高明大帝和顯聖真君都在，三位上神原是坐一處閑談，瞧著我進門，那華光天王就捋著胡須衝我招呼道：“我等正坐談佛法經文，采桑仙師若無事，不妨坐過來一處論論吧。”
他本是雷音寺佛殿裏的燈芯，因聽經日久，化為火之精靈，適逢一日獨龍大王來雷音寺尋釁滋事，華光天王氣憤不過，怒而縱火將其燒死，就被如來佛祖罰去投了胎，在投胎路上好一通輾轉輪回，終於重回天庭做了個司火的上神，是以對於經文自有一番道理。
然而他懂歸懂，卻並未按照經文所述修身養性，故而性格一直如火，暴烈不羈。
這會子同他論經，我還真怕一言不合，這位尊神便要火燒幽然居，於是擺擺手，謝過他的好意：“小仙自幼未曾研習佛法，隻聽過些許皮毛，怕是沒法同天王論道，還是坐在這裏聽聽罷了。”
華光天王聞言不覺歎口氣，直道近來天庭也是世風日下，新晉的年輕小仙家隻知博前程，全然不懂何為經文何為佛法。
我聽了他的牢騷也隻當聽不見，橫豎他說的都是事實，我同他爭辯也沒什麽意思，便眯了眼倚靠著雲窗吹吹風，養精蓄銳，好去同萼綠華比個高下，再把懷瑾的心拉回來。
“原來你在這裏！”
孰料，這還沒歇上一刻鍾，便叫人拍了一肩膀。
我微微回首，掀起眼皮，便看白袍長披、兩袖盈風的皇太孫殿下站在我麵前，衣袍下擺金絲繡成的海水江崖，華貴逼真，迫人心魂。
他高興到挑起的眉眼，在我回頭的刹那，不期然一皺，似是沒想到：“怎麽會是你？”
這話問得著實好笑，是他過來叫我，卻又問為何會是我。
而今大家同級為師，看在他對我不友好的態度上，我實在懶得喚他一聲皇太孫殿下，便不鹹不淡問他一句：“穆清仙師可是找小仙有事？”
穆清瞪眼看了看我，片刻才不悅道：“你既是當了仙師，便該有為人師表的樣子，東施效顰，成何體統？”
我東施？效顰？我效顰誰了？
他一席話弄得我似丈二和尚，全然摸不著頭腦。
“還請穆清仙師明示！”
“青綠一貫為東方至尊之色，萼綠華仙師穿穿也就罷了，采桑仙師如何穿得這等顏色？”
我怎就穿不得？
這滿天神佛裏，除卻我母後，便屬我最該穿戴此色，而今我不過穿了個縹色，他就這般管來管去，還說什麽萼綠華穿得我便穿不得。
明兒萼綠華她要是穿一身五彩衣，我豈不是要光著身子出來了？
再則，那日開班大典除卻我和碧霞，他和懷瑾可是都穿過青碧色的衣裳，為何一到我穿時，便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了？
真個見過霸道的，沒見過這麽霸道的，果然是極難相處，相處極難！
我氣上心頭，也不吹風了，站起身子同他辯論：“一向隻知殿下管天管地，倒不知殿下還管吃穿用度，便是要管，也不能單管小仙一個不是？普天之下穿青著綠的人多了去了，若殿下都能一一管了，那小仙便再不穿這一身縹色，如何？”
“你！”
穆清許是在三十六重天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還沒有人不聽從他的旨意過，而今被我一頓搶白，嗆得臉都要青起來。
那邊廂看熱鬧的華光天王、高明大帝等一眾上神，眼瞅一場邂逅大戲沒看到，反而要看到一場亂子了，忙都起身過來相勸：“殿下莫惱，莫惱，有什麽事好好說便是了。”又勸我，“采桑仙師，你怎可這般同殿下說話？還不快快賠罪！”
我高昂起頭，錯又不在我，我才不會去給他賠罪。
眾神不敢勸穆清，又勸不住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門外恰走進兩個身影，竟是懷瑾和萼綠華。
他兩個不知從何處回來，一瞧屋子裏劍拔弩張般的場景，都是一怔，
萼綠華當先回過神，含著笑問：“幾位仙師這是在做什麽？”
穆清一見她來，瞪著我的眼才肯收回去，偏過頭另是一副溫潤麵孔，對著萼綠華道：“你方才去了哪裏？我過來找你，幾乎認錯了你。”
原是為這個才來找我的麻煩！
我總算明白過來，怪道他一來就說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竟是找不到心愛之人給急的。
可憐我招誰惹誰了，倒平白無故被他擠兌一通。
我自不屑於他的行徑，萼綠華不知前情事故，仍是笑著道：“方才我授課去了，回來途中遇著懷瑾仙師從正曜宮出來，便等了一等他，殿下這會子找我可是有要事？”
說著話的功夫，她的目光便從我身上輕輕掠過一回，瞧見我的衣裙，唇角不由得抿了一抿，卻未曾多說什麽。
穆清既是等到了萼綠華，便也不屑於同我爭執，隻同萼綠華道：“無甚要事，不過是要問問你今日授課之事罷了，那群天官多被家裏寵慣壞了，也不知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萼綠華搖搖頭：“天官們大多出身世家，甚懂禮，殿下多慮了。”
穆清點頭，倏爾不知想到什麽，又哼了一聲：“小天官們尚懂得尊師敬長，有的仙師倒是連個天官都不如。”
“哼！小天官們都尚且知道長眼辨物，有的仙師連眼睛都不長呢！”
指桑罵槐誰不會？
我自出生至今，在玉清境還沒受過這等被人出言侮辱的委屈，豈能饒得過他！
萼綠華和懷瑾縱使來得遲，到這會子也看出來我和穆清之間有問題了，兩個人齊齊看了看我，又齊齊看了看穆清，眼神裏都藏著驚詫和不解。
似乎很是納罕我竟能同玉清境的皇太孫殿下鬧出嫌隙，還打起了機鋒。
“喲，這玩得什麽遊戲？圍了這麽大一個圈子？”
門外，碧霞元君授課完剛趕回到幽然居，入內就與我的目光對個正著，嬉笑著問罷一句，見我麵色不大好，登時以扇掩口，狐疑地看了一眼四下林立的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