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嫌棄
趙榮棠到江州的第五日京城來信了，戶部侍郎給周氏的信，信中周懷昌說自己年紀大了不適合奔波，派了兒子來江州城來接他們回去。
周氏滿是驚訝。
她身為家中次女，上有得長輩器重的長姐，下有受寵的庶妹，她和父親感情根本說不上親厚，當年他更是為了仕途絲毫不考慮她在宋家的處境，十六年來更是從未找過她的下落，如今不僅主動要和她修好，更是派兒子親自接她，他這是做什麽？
“我們不過是農民出身，胖胖雖然讀書好，卻也不至於他如此殷勤，到底為何？”
“祖父都死了難道他還想著要利用？”周氏猜測著。
趙榮棠安慰：“周姨別多想，如今周大人是魏統的人，他自然不敢向外透露恒弟是宋老先生的曾孫。”
魏統忌憚宋文賢，當年又是他親手謀劃害得老先生以死證清白，怎麽可能允許自己手下的人和宋文賢有牽扯，周懷昌十幾年來不敢尋找女兒，估計也怕被魏統厭棄。
“那他如今又是為何？”
若是說思念女兒她才不會相信，母親去世不到一年他便娶了續弦，膝下女兒眾多，怎麽可能思念一個忤逆他的女兒。
周氏眉心微蹙，班妱也跟著疑惑，郭霖抿了抿嘴，悄悄看著自家公子的臉色。
公子信中對周氏稱呼親近，更甚至說周氏於他甚於半母，周侍郎本來隻想按照母親遺願派個管事悄無聲息把失散的女兒接回來，卻不想半路殺出來一個公子，魏統又一直想為三皇子拉攏公子和秦將軍，周侍郎為人圓滑，自然器重起來了此事，甚至派了兒子親自來接周氏。
公子不說，自然是擔心周氏傷心。
“他們乘馬車南下，從京城到江州城估計要一個多月，周姨可是想好了要跟他們回去？”
她要回去，自然得帶著宋恒。
周氏看向班妱：“妱兒要不要去？”
班妱想也沒想搖了頭：“我不去，生意剛起步，而且果樹剛種下，我走不開的。”
“可以雇人看著。”
班妱依舊搖頭，眼神異常堅定。
周氏沉默一瞬：“胖胖來年要鄉試，必須要在江州城考試，肯定不能跟我來回折騰，不然耽擱了學業，我一個人也不想回去。”
周氏為難，她想為宋恒鋪路，不能得罪周家，但是一個人又不知道該怎麽麵對那一家子陌生的親戚，沒有班妱在跟前她更是犯怵。
看出來了她的糾結，趙榮棠安慰道：“周姨別擔心，若是您不想回去，到時我出麵幫您說，周大人會給我這個麵子。”
他們知道趙榮棠身份不簡單，卻不想戶部侍郎都要給他麵子。
趙榮棠沒有解釋，而是笑道：“這次可以推過去，但是下次恒弟進京趕考這可推不過去了。”
周氏點頭：“到時候妱兒陪我一起去，我也不害怕了。”
班妱咬唇，她不想去京城，一點也不想去。
可是望著周氏期切的眼神，到了嘴邊的話她竟然說不出來了。
罷了，現在先讓阿娘安心，等日後再想辦法推脫了吧。
趙榮棠第二日便離開了，並說等班妱生辰的時候會過來，這日送午飯宋恒終於沒有看見趙榮棠，麵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趙大人走了？”
在江州逗留這幾日趙榮棠每日都會跟班妱一起來給他送飯，今日沒有出現，想來是已經離開了。
班妱頷首：“棠大哥說等我們生辰再過來。”
還過來？
宋恒把眉眼間的不悅偷偷藏了起來，領著班妱回了宿舍。
“阿娘給你張羅親事了？”吃著飯宋恒突然來了一句。
除夕那晚她答應過娘，過了年會相親。
看似漫不經心的一句，宋恒心裏而卻緊張了起來，甚至屏住了呼吸等著她的答案。
“沒有。”
一顆心落了地，宋恒夾了一塊紅燒肉，心情愉悅地扒拉了幾口米飯。
“阿娘覺得棠大哥在不好張羅，不過棠大哥一走她就去找隔壁胡同的王媒婆了。”
明明是愛吃的紅燒肉，吃到嘴裏卻突然覺得有些肥膩，咽了好幾口米飯也沒把那陣惡心壓回去。
“怎麽了，不好吃嗎？”班妱發現了他的異常。
宋恒搖頭：“沒胃口。”
“可是著涼了？”
說著去探他的額頭，卻被躲開了。
班妱一怔，麵露疑惑，他麵色平靜和往日無異，隻是微抿的嘴角出賣了他的情緒。
他心情不好。
“學業上遇著困難了？”
語氣裏已經帶上了輕哄，就像是小時候他每次生氣她都會放低語氣哄他開心一樣。
宋恒胸口堵著的一口氣像是被輕輕吹散了，剛想說什麽腦海中突然閃過趙榮棠嘲諷不屑的模樣，好似在笑話著他的幼稚。
都多大了還要人哄。
宋恒深吸一口氣，強行把所有的情緒壓了回去，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沒有，飯前喝多了茶水，現在還不怎麽餓。”
說著把飯菜往她麵前送去：“你先吃，不用管我。”
班妱不疑有他，自顧吃了起來。
她從小吃飯就快，如今雖不似小時候那般狼吞虎咽，卻也比薛明月要急，好似要快點吃完著急下地幹活，看著看著宋恒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寵溺。
“慢點吃，又不著急回去。”
“唔……”班妱把嘴裏的飯菜咽下去，“習慣了。”
總覺得慢騰騰吃飯是在浪費時間。
宋恒被勾起了食欲，端起碗無奈笑道：“若是讓同窗看見你吃飯，肯定會嚇一跳。”
“尤其是薛姑娘，因為吃飯慢每次都要被自清兄調侃一番。”
班妱一怔，隨即加快了吃飯的動作，把最後幾口米飯全都扒拉到了嘴裏。
“是嗎，那可千萬別讓你同窗看見了，不然要給你丟臉了。”
宋恒眉心微蹙：“我沒有嫌棄你……”
“開玩笑的，快點吃吧，我還要回去算賬呢。”
迎上她含笑的眸子，宋恒表情認真：“我從沒覺得你給我丟臉。”
“那你第一次去鬆山學院為何跟李富貴打架？”
班妱問出來就後悔了，當時打架因為她童養媳的身份被人挑破，他覺得丟人才跟同窗打了架，明明已經過去好幾年了，她還提出來，而且連李富貴的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好似她多在乎這件事一樣。
宋恒也是一愣。
他當年不喜歡班妱，更覺得她童養媳的身份讓他在同窗麵前受盡了嘲笑，所以自小就討厭他，可是那日她說了什麽？
“你一直討厭我是因為這個？”
“阿娘從人牙子手裏買了我我便是宋家的人，但是卻沒說非要給你宋恒當媳婦。”
“就你這脾氣我還看不上呢。”
“你放心，我不是恩將仇報的人。”
“以後就當我是姐姐，別討厭我了，好不好？”
往事曆曆在目，當時讓他鬆了一口氣的保證，如今卻讓他覺得胸口一陣陣煩悶，縈繞在心口的悔恨更讓他不知道怎麽直視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