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往事
趙榮棠頓了頓，還在繼續說著。
當年侍郎大人的夫人和宋成霖的夫人同時懷有身孕，兩人便指腹為婚，若是兩個孩子為異性，便結為連理，懷胎十月正巧生下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宋成霖的是個兒子，取名宋保信，侍郎家是個女兒，取名周瑾瑤，兩人自小定下了娃娃親，隻等著兩個孩子成人後結親。
兩個孩子及笄成人，眼看親事在即，卻不想宋文賢先生卷入了叛黨一案，見宋家變故，周家便想退了親事，然而周瑾瑤不想做那等背信棄義之人，堅決履行婚約嫁入宋家，不惜與父親斷絕父女之情。
宋家變故後周瑾瑤從未和父親聯係，這一別就是十六年，如今戶部侍郎爬上高位，心裏掛念女兒，想要把女兒認回來，然而卻沒有了女兒的下落，便托人四處打聽，正巧被回京的趙榮棠聽到了。
趙榮棠看著周氏：“如今那戶部侍郎叫周懷昌，他要找的女兒叫周瑾瑤，不知道周姨可是認識此人？”
周氏已經垂下了頭，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班妱和宋恒對視一眼，兩人心知肚明。
宋恒參加縣試時她在戶籍上看過阿娘的名字。
宋氏周瑾瑤，蘄州人氏。
阿娘是戶部侍郎的女兒……
班妱一時之間有些接受不了，看向宋恒，他也是一臉茫然。
“我還未跟周大人說明此事，若是周姨不願意，我定會幫周姨保守秘密。”
周姨抹了把淚，搖頭：“若是當年父親伸手相救，公公就不會憤懣而死，我們也不會被宋家那群豺狼給趕出來，我雖然埋怨父親背信棄義，但是他畢竟對我有生養之恩，這個恩情我一輩子也還不清，我隻以為父親一直恨我，不認我這個女兒。”
說到悲慟之處周氏又掉了一把眼淚。
“周姨不要傷心，明日我便讓人給京城去信告知周大人。”
周氏沉默著直掉眼淚，一句話也不說。
趙榮棠又說了一會兒話，等周氏的情緒穩定了這才回酒樓。
送趙榮棠回來，周氏還坐在廳裏發呆。
“阿娘不想回去？”
周氏看向她：“當年晉王叛亂，你曾祖父被卷入其中，麵對三朝元老皇上一時之間不好下決定，於是朝廷對於該不該連坐宋家分成了兩派，以新太傅魏統和榮國公田潛為首，兩派各執己言，太傅魏統嫉妒你曾祖父名望，一直視他為眼中釘，他籠絡朝臣，更有正當盛寵的貴妃女兒在後宮吹枕旁風，自然大多朝臣站在他那派主張連坐宋家，榮國公一派力保你曾祖父，盡管有個皇後女兒，手中卻沒有實權，當時我父親剛入京為官，隻是小小的六品郎中，自己還站不住腳，自然不敢替宋家說話，然而他千不該萬不該為了自己的仕途而站在魏統一派，宋家對他恩重如山，我又已經嫁入宋家，他怎麽能……怎麽可以……”
周氏眼中滿是怨恨，班妱嚇得愣住了。
“那您剛剛還……”
意識到什麽，班妱的張了張嘴：“……您心裏怨恨周大人，想要父女相認，是為了宋恒的仕途？”
周氏合上了眼皮，豆大的淚珠滾落了下來。
“有個戶部侍郎外祖給他鋪路，總比他自己往上爬要少走彎路。”
如今沒落的宋家都能給他們使絆子，若是到了京城，以白丁出身的宋恒又怎麽可能走得順暢。
班妱理解她的良苦用心，更心疼她：“阿娘……”
周氏靠在她的懷裏，哽咽出聲：“不要跟胖胖說這些，以他的脾性，若是知道他的外祖父是害死他曾祖父和祖父的凶手之一，他一定不會接受周家的幫助。”
班妱頷首：“我知道了阿娘。”
第二日一早趙榮棠就來了，跟他們一起用了早飯，宋恒今日要去學院，用了早飯就該離開，可是一想到趙榮棠在家裏就不想走。
班妱看出來了他在故意拖延時間，馬車在外麵已經等了兩炷香的時間了。
以為他是擔心周氏，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阿娘我有照顧呢，你安心去讀書，中午我去給你送飯。”
聽到中午她會過去宋恒這才不緊不慢拿起了包袱。
“我去跟阿娘道別。”
今天一早周氏情緒就不大高，用了早飯就一直在房間待著，直到宋恒去道別，這才出來送他上了去學院的馬車。
“阿娘去休息吧，我帶棠大哥去鋪子裏轉轉。”
周氏把視線從漸行漸遠的馬車上收回來，淡淡點了頭。
“照顧好趙大人。”
聽她囑托了兩句，班妱帶著趙榮棠離開了平安巷。
“周姨跟你說了？”趙榮棠突然問道。
班妱怔了一瞬才明白他問的什麽意思：“棠大哥早就知道了？”
知道周懷昌對宋家做的事。
“周懷昌是魏統的人。”
以前是，現在也是。
班妱歎了一口氣：“京城真是個讓人討厭的地方。”
權謀詭計，爾虞我詐，想想就讓人排斥。
趙榮棠被她的語氣逗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過京城呢。”
“……棠大哥這次回來應該很長時間不走了吧？”
她話題轉的生硬，趙榮棠隻以為她不想討論京城，便笑著接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不走了，也不著急回玉城，多陪你一些時日。”
“這次和南蠻議和得怎麽樣？”
上次去玉城聽說南蠻要讓大夏嫁公主，不知道有沒有如意。
“兩國皇上不想打仗，經過幾月商討最後決定用女人解決問題。”
他臉上的笑容諷刺至極：“南蠻公主尚且年幼，等成年後會嫁到大夏為妃，而大夏屆時也會送位公主過去。”
“真他娘的窩囊！”
趙榮棠咒罵了一聲，雖然聲音小，班妱卻還是聽見了。
“棠大哥不想議和？”
“皇上用銀子把那些貪官養得個個肥頭大耳，卻說國庫空虛，軍餉短缺不宜作戰，真他娘……”
郭霖意識到他又要口無遮攔了，及時捂住了他的嘴，對班妱笑道：“公子胡言亂語，班姑娘就當沒聽見。”
趙榮棠把他的手扯開：“天高皇帝遠，怕個屁。”
郭霖抿嘴不語，班妱也權當沒聽見，含笑轉移了話題，帶著他去自己新開的幾家鋪子轉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