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婚姻關卡
江北橘的眼神立時就亮了，她說：“這可是趕巧了！”她想起徐勝男在家的時候接過幾回電話，每次都笑臉盈盈的對著電話喊“梅姐”，她估摸著這女人八成就是梅姐。
??她說：“你就是梅經理呀？”
??女人笑了，笑的時候露出牙齦上的肉，看著爽朗，卻不太雅觀。女人說：“我姓蘇，叫蘇梅，你聽勝男提過我是吧？”
??江北橘說：“可不是，勝男說你對她好著呢！她也沒個姐姐，心裏頭一直把你當親姐姐那麽看！”
??她覺得自己這話說得精明，又好聽又近乎。實際上她壓根就不知道兩人關係怎麽樣，倒是聽徐勝男說過，蘇梅三十八了，至今單身，聽說連個對象也沒談過。
??當時江北橘聽說這個，還著實動了回腦筋，搜腸刮肚的想給蘇梅介紹個對象，想著要能成了，徐勝男還能在蘇梅麵前落個好兒。可尋摸了半天，也沒找下個合適的。那些二十出頭的小夥子肯定不願意給自己找個媽。那些三四十帶著拖油瓶的二婚男人她也不好給蘇梅介紹。
??蘇梅又“哈哈”的笑了兩聲，嘴上說：“可不是嗎，我倆關係挺好的。”心裏卻是嫌她熱膩，在公司工作就該公事公辦，哪兒論得著什麽姐姐妹妹呀！她又說：“阿姨，咱們走著，我領你找她去！”
??話說著，作勢就要走。江北橘卻立著不動，說：“我不找她，我來是為了找你呀！”
??蘇梅摸不著頭腦：“找我幹什麽呢？”
??江北橘陪著小心，臉上又是慈祥親切，又是認真鄭重：“還不是為了勝男的事兒，她今年過年跟我鬧套，連家都不回了！我想著，家裏管不住她了，單位總能管得住。她不聽我的，還能不聽領導的嗎？我知道你跟勝男私底下關係也好，我想著把這事兒從頭到尾的跟你說說，你的身份在這兒呢，也是個領導，也是她要好的姐姐，我想勞煩你幫我勸說勸說她呀！”
??蘇梅立時就明白了事態，心裏覺著詫異，又是好奇，又是覺得江北橘拿著家事兒找她有點出格。猶豫了一下，不好直接拒絕，說：“行，阿姨你來我辦公室吧，有什麽事兒你跟我說說，我給你們調解。”
??江北橘跟著蘇梅進了她的辦公室，把事情由頭到尾的給她講說了一遍，她看到蘇梅的眉頭一會皺著一會鬆開。
??她說：“蘇經理，你說要是你，你會找那沒房子的結婚嗎？”
??蘇梅搖著腦袋說：“不會。”她瞟了江北橘一眼，欲言又止：她家境優越，爸媽早就在市中心給她預備下了一套三室的大房子，自個兒工資又高，真要是找個沒房子的，那不成養小白臉了？
??她瞧不起江北橘這做派和想法，婚姻向來講究的是門當戶對，有房子的找有房子的，沒房子的找沒房子的，這不是天經地義？
??江北橘心裏想：你不會，我勝男就更不能了，她條件可比你好多了。她勝男年輕，相貌身量也是出了挑的。
??嘴上卻說：“可不是，這結婚有個結婚的講兒，我結婚那會，要三大件：自行車、手表、縫紉機，誰能短誰能缺？缺了短了的，街坊四鄰不得笑話死你？現在沒這三大件了，換成房子，這從根本上是一樣的，任誰也免不了這個，少不了邁這道關卡！”
??江北橘說到最後，聲音鄭重，斬釘截鐵，像是在宣布什麽了不得的律例。
??蘇梅見不得她這麽理直氣壯：“那人家那三大件也不是閨女給出的呀，人家也給閨女陪嫁呀！”她話裏話外是說江北橘不該吸著徐勝男的血補貼兒子，可江北橘不知道想著什麽，愣是沒聽出這層意思。
??江北橘說：“可不是，我出門子那會，我媽給我打的全套的家具，坐櫃、立櫃、穿衣櫃，還有那時候正時興的大掛鏡、黑白電視、電扇。那個時候誰家見過電視電扇呀？多少人圍著看熱鬧，說十裏八鄉就沒見過這麽大的陪嫁。我娶進門好幾年，都沒幾家能買的上電視的，天天晚了就跑我那兒去看.……”
??正說到興頭上，蘇梅把她的話爛了：“那你給勝男準備了什麽呀？”
??江北橘啞了一下，立時就明白過味了：蘇梅這是在臊她呢，蘇梅不站在她這頭，這是在替徐勝男說話。
??江北橘說：“我還給她準備？我供她念了書了！她跟我能比嗎？她從小念書，吃我的喝我的，給過我什麽進項啦？我十四上就替我爹媽幹活，挑水、紡線、家裏地裏，樣樣活兒都是我幹的！我媽後來縫雨衣做買賣，還不都是我白日黑夜裏給她熬苦著才掙下了一份家當！我爹當年領了個萬元戶的牌子，逢人就說：這錢都是我閨女北橘給掙下的！你說說，她跟我能比嗎？”
??她紅著眼眶子盯著蘇梅看，蘇梅也皺著眉頭盯著她看。有心想反駁，卻又怕再駁出她許多的鏗鏘有理。她自信能說動一個高學曆高素質的年輕人，卻真的怵這些沒文化的老頑固。她猶豫了一會，歎了口氣：“哎呀，這事兒可怎麽說呢……”
??江北橘說：“該怎麽說就怎麽說，咱們把事情一條條一樁樁的都擺列清楚！看看是誰占著理兒，誰虧了心！我就不信這世界上有沒有沒出門子的閨女就這麽坑騙自己爹媽的，有沒有哪個大閨女明麵上給媽哭窮，背地裏又謀劃著給爺們買房子的！”
??蘇梅說：“這什麽事兒都是相互的呀！她防著你，也不是平白無故的防，總是有她的緣由呀……”她拿捏著脾氣不肯把話說重了。心裏卻想：要是她也有個搜刮自己補貼弟弟的媽，她也得防著點。
??江北橘說：“蘇經理，這事怕顛倒理怕翻，你跟勝男要好著，站在她那頭說話我也理解，可你說換了你是我這個角差，你氣不氣，你急不急？你傷心不傷心？”
??蘇梅想著，按她這個角度，她還真是有理兒，可她自然不能承認這理，她說：“誰都有誰的難處呀！勝男未必就不急，就不傷心呀！”
??江北橘眼裏冒出了兩珠眼淚，拿粗硬的手背抹了一把，這一抹，眼淚卻更多了，她說：“我這媽當得掏心掏肺，我敢拍著胸脯說我對得起天地良心，可她呢？她對得住我嗎？她把我當成個媽了嗎？”
??話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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