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似是故人來(6)
王夫人一行幾人急匆匆走到山下,君南扔給看管馬車的山民一錠細銀,遮眼看看天,雲依然重重地壓在天邊,隱約間,有雷聲翻滾,他跳上馬車,執起馬鞭,警覺地看著四周。
??秀珠掀開車簾,照料著王夫人和朱敏上馬車,突然前頭一陣喧嘩,昂首就見人群迅速散至兩旁,惶恐的呼聲一路嚷嚷過來。
??一匹黑馬嘶聲啼叫,從山背後跑了出來,恍若受了什麽驚嚇,竟失控地往人群聚集的山門處飛蹄狂奔,拖住後頭的馬車奔馳,那瘋狂的速度,就快將馬車摔散。
??霎時山門外一片混亂,香客紛紛丟了貢品籃往隱處避難。
??馬車奔來,瘋狂的馬蹄踏近,像一道閃電,劈得又快又急,方向驀地一轉,眼看就向和君南駕駛的這輛馬車撞上。
??“秀珠,顧著小小姐。”君南大叫。
??秀珠手疾眼快地抱著君詩霖一躍上了山壁,突突往上爬去,君南攬住王夫人避向另一側。朱敏和君無憶嚇得瞪直了雙眼,愣在街中央。
??“三夫人,快跑!”君南扭頭對著朱敏叫喊。
??人群呼嚷,朱敏眼中隻見那匹瘋狂的馬,腦中隻想著她要被踩死了,兩腿發軟,手中君無憶扯開嘴大哭,她早已嚇得手抖腳抖沒力氣跑了。“君南,救。。。。。。。命!”好可怕的馬,好可怕。
??君南安置好王夫人,立刻回頭,抬眼看到秀珠的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兩位持刀的男子,刀光森森,直奔君詩霖。秀珠又要護孩子,又要躲避雙刀,吃力得節節倒退。君南一咬牙,不看馬車,飛躍上山,從袖中抽出袖劍,撲向持刀的男子。
??不一會,山壁上,刀光劍影,纏成一片。秀珠小心地護著詩霖,貼在山角邊。詩霖一臉鎮定地緊勾住她的脖子,不喊也不哭。
??山下,香客們尖叫一片,就是無人敢上前拉朱敏一把,君無憶的哭聲淒厲,馬匹直直朝她們踩過來。
??眾人尖叫,馬啼飛揚,馬嘶尖銳,重蹄落下,朱敏眼一閉。
??不知怎地,呼叫聲突地靜了下來。
??眾人屏氣傻眼。
??那瘋狂的馬蹄沒踩上朱敏的身子,那麽強健、瘋狂的一匹黑馬竟然活生生摔倒在地,狼狽地在地上扭著、掙紮著、啼叫著。
??怎麽回事?
??“天。。。。。。”朱敏呻吟一聲,緩緩睜開眼,兩腿癱軟在地上,君無憶哭倒在她懷中。
??南山寺的值日住持無憶手中提著一個裝香油的空木桶,一臉蒼白地站在她們麵前,黑馬的身下,是一整桶的香油。原來黑馬踩著了香油,摔得四腳朝天爬不起來。
??眾人驚懼的目光立即換成激賞的眸光,崇拜地看著在危急時刻還能那麽大智大勇的活菩薩,不禁一個個雙手合十,齊呼佛號。
??無憶一步步向朱敏走去,蒼白的膚色緩緩恢複了血色,他斥責地瞪著她,眼底泛出痛楚的心酸。朱敏仰起臉,呆滯的目光望著他,身子抖得宛若風中搖曳的燭火,他彎身抱起君無憶,一手拉起朱敏。
??“你現在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嗎?”無憶毫不在意四周射過來的愕然目光,厲聲說道,“三年了,你瞞得我好緊。若不是今天相遇,我還不知我已經有了這麽大的女兒了。”
??朱敏咬著唇,眼中盈滿無助的淚,“對不起,我。。。。。。亦是身不由已。我今天就是特地找你來商量的,你。。。。。。。還能遵守三年前對我的承諾嗎?”王夫人已經識破她的詭計,再回到君府,依照君問天的性子,無故被人這樣惡耍,而且還是這麽大的一個騙局,她定然死路一條。她看穿了,君問天對她絕對不會再回心轉意,又失去王夫人的依傍,她隻能逃了。眼前這個男人,現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隻是他不再是從前的小僧侶,已升為值日住持,他肯為她扔下一切,帶她走嗎?
??“如果我能遵守,你呢?能拋棄現在的一切嗎?”無憶咄咄地問道。
??朱敏哽咽地點點頭,“我現在。。。。。。已一無所有,除了無憶,不,不是指你,”她難為情地低下頭,“孩子名喚無憶。”
??無憶閉上眼,從前,南山寺上有一個潛心修行、無情無俗的小和尚,每過幾天,就看到一個美麗的少婦來寺中敬香,每次,他都聽到她在向佛祖祈求,讓一個名喚君問天的男人愛上她,給她一個孩子。有天,天下大雨,少婦上山時淋濕了,他帶她到客房中換衣衫。一進客房,她不知是頭暈還是怎的,突然跌倒在他懷裏。抱著豐盈滾燙的身子,他未經人事的健壯身體驀地湧上了一股熱流。他還在猶豫間,她火熱的唇貼上了他的,口中喃喃自語,她寂寞太久太久了。渾身的血液嗡地一下衝上頭頂,他忘了佛祖,忘了清規,眼中隻有她雪白的身子、嫵媚的嚶嚀,他放任本能的衝動,緊緊地抱住了她。
??隔了幾日,她又過來,他們躲在客房中纏綿,不知疲倦。他說他願意為她還俗,帶她回老家,做一對平凡的夫妻,他承諾他會一輩子都對她好。她冷冷一笑,沒有回答。從那以後,她就沒有再來過南山寺。
??他千方百計地打聽,過了三個月,他得知她原來是飛天堡堡主的三夫人,腹中正懷著君家的後人。
??他那一雙年輕光湛的眼,從此後,忽然風霜了起來。年輕的容顏上,有了化不開的愁鬱。
??他知道他隻不過是她打發寂寞時的一時發泄,說不定,她早已忘了他。他應該恨這個女人,可是他卻把她烙在了心底,不知因為什麽。
??“好,我遵守我的承諾,但是你必須要和從前斷個徹底。”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會的,會的。。。。。。。”朱敏驚喜地扯住了他的僧服,“那你現在帶我們娘倆走吧!”
??“三夫人,你要去哪呀?”君南長臂一伸,隔在了無憶與朱敏之間,衣衫上血跡斑斑,秀珠俏臉緊繃,身上的羅裙被劃破了多處,懷中的君詩霖雙眸瞪得溜圓,小臉上是不合年齡的嚴峻。
??“我。。。。。。”朱敏瑟縮地一抖,求救地看向無憶。
??“如果想走,就要走得明明白白。你不必害怕,我陪你回君府,天掉下來我為你撐著。”無憶看向君南,擰了擰眉,“我可否向這位兄台搭個便車?”
??君南冷冷地打量著他,凜然地傾傾嘴角,這和尚到也不失一個血性漢子。“當然!秀珠,去扶老夫人上車。”
??無憶和君南坐在馬車前麵,女眷們全擠在了車廂中。各懷一份心思,一路無話。出了南山寺不久,傾盆大雨就下來了,一個時辰的路,足足走了近兩個多時辰,才到了君府門前。
??林妹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向外麵看了多少回,催問得君問天一個頭兩個大。聽到外麵傳來的馬蹄聲,君問天輕籲了口氣,緩緩抬起俊目。
??“老公,有個和尚哎!”林妹妹站著大門內,看著一行人跨下馬車,由君總管迎著走進門廳,訝聲說道。
??君問天隻瞄了無憶那麽一眼,眸光微微蕩漾,俊容突然冷凝成冰,但在看到君南和秀珠一身的狼狽時,他驚愕得站起了身。
??“林兒,快找人給詩霖瞧瞧,孩子也不知有沒嚇著?”王夫人無力地扶住君總管的手臂,不放心地叮囑林妹妹。
??林妹妹心慌地接過詩霖,也顧不上看突然出現的和尚和羞慚、驚惶的朱敏,“出什麽事了嗎?”
??“君總管,把客人和三夫人先帶到偏房喝茶去。”君問天正眼沒瞧那三人,不舍地撫撫詩霖的卷發,柔聲輕問,“詩霖,你怕嗎?”
??君詩霖大眼滴溜溜轉了幾下,“詩霖不怕,有南叔和秀珠姨保護詩霖,小妹妹才嚇壞呢,那馬的蹄子抬得很高,小妹妹拚命地哭。”
??林妹妹後怕地抱緊女兒,親了又親,“寶貝,你真是好勇敢,娘親以你為傲。”
??“這沒什麽的,烈哥哥說,在仇敵麵前膽怯,隻會助漲仇敵的氣勢,你若臨危不亂,他反而心中沒底,慌亂失措。”君詩霖摸摸小鼻子,說得煞有其事。
??“哦哦,你家烈哥哥還真把你教得不錯。”林妹妹直咧嘴,心中到是很寬慰。
??君總管安排好了朱敏三人,複回到客廳,屏退了一幹下人。君問天看到女兒沒事,這才放心地坐下來,一邊讓君總管讓人去請華大夫,一邊聽君南把整件事敘述了一遍。
??“春香?”林妹妹訝聲叫道,她差點忘了這號人物,“難道她被白翩翩翩收買了?”按道理隻有這個解釋,她可是記得春香那一臉小人得意的樣。本來到是收斂了一點,後來又跟了白翩翩,複又趾高氣揚的,她應該對白翩翩是崇拜到五體投地,就象粉絲對偶像。
??君問天冷峻著臉,在廳中走了很久,“春香一定是跟了宛玉,飛天堡的那場大火若沒有春香做內應,宛玉也不會那麽方便。我想白宛玉現在一定是躲避在南山一帶,南山和大宋的邊境相距不遠,那邊山高林密,極易藏人。幸好今天是在南山寺,香客眾多,她不太好下手,匆忙間使出那一手,才沒得逞,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堡主,我覺得她的目標好象是奔小小姐。”君南蒼白著臉,捂住流血的傷口,秀珠體貼地替他揉搓著。
??“她敢,我把她毀屍萬斷。”林妹妹憤懣地吼道,小臉綻出母雞護仔的堅定。
??“那女人怎麽會那麽陰毒呢?”王夫人坐在一邊,想起當初在飛天堡被她劫持,
??心有餘悸。
??“堡主,我帶護衛悄悄去南山寺,把他們一網打盡,免得後患無窮。”君南說道。
??沉吟了許久,君問天輕輕搖了搖頭,“宛玉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冒然前往,隻會無功而返。再說他們知道行蹤已被我們識破,還會傻傻地呆在南山寺等我們到來嗎?不,我們一定要伺機行事。”
??“察必!”廳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眾人抬眼看去,忽必烈緩緩拿下身上的蓑衣,抖抖雨珠,跨進廳內。
??“烈哥哥!”詩霖從林妹妹懷中掙脫,歡喜地撲進忽必烈的懷中。
??忽必烈溫柔地抱起詩霖,掃視了下廳內,俊眉一蹙,詢問地看向君問天。
??“小王子,攻宋的戰事確定了嗎?”君問天迎上他不解的目光,皺皺眉頭,“今兒,詩霖差點被南宋的宛玉公主所刺,你在漠南勘察了那麽久,是不是該向大汗呈個請戰的折子啊?”
??忽必烈一震,舉起詩霖,細細地看了又看,確定無礙,重又抱回懷中,“大汗現在正著力於西征,我本想稍等一陣再請戰,現在看時候到了。”闊目微眯,語氣寒洌。
??君問天俊容上掠過一絲深不可測的陰寒,“你管好邊境那一帶,這境內,就由我幫你一把吧!”宛玉會暫時挪個窩,但一定在南山寺附近,隻要邊境封鎖好,忽必烈開始進攻南宋,宋理宗沒精力理睬宛玉,那麽一切就好辦了。南宋已是搖搖欲墜,宛玉卻還在做著最後的瘋狂,是說她蠢呢,還是說她太自負?
??“老公,我有一個好法子!”林妹妹忽然插話道,秀眸晶亮。
??“什麽?”君問天擰擰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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