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李有秀
難怪沒人來救援。
沒有救援,一切都要靠自己,想到看不要希望的未來,大家又是一陣沉默。
李爺爺的哭聲在一片靜默裏尤為清晰。
餘婆婆恨鐵不成鋼的拿著手裏的掃把頭敲他的腿。
李爺爺……從小聲哭轉為了哼唧。
餘姚從對未來的迷茫中回神,想了想又問,“那他們開船是來幹什麽的?”
廖芳華不太自然的低頭,“是來找你們的。”
當時方辰扔東西鬧出的動靜太大,引來了周圍維安隊裏的人,問清楚前因後果,知道他們船上還有不少吃的,就立馬組織人手去追。
因為他們不認路,就想讓可憐團的男人帶路,這時候出海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回,男人狗腿的過去,塞給維安隊領頭男人一包煙,就把她們母子給推出去了。
女人比男人更好控製,維安隊領頭男人抽著煙很痛快的答應了。
再然後他們就沿著市區出海,繞行東海灣想要上小山包,結果船還沒靠岸就碰到了那條巨型蝠鰩。
直接被團滅。
聽完前因後果餘姚和方辰對視一眼,詫異的問:“就為了那些吃的?”十幾個人開著船來追?
雖然知道市區食物緊缺,但就為了這點東西就十幾個人持槍開船來追,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
餘姚沒明著說出來,但眼神裏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
廖芳華深深的看了餘姚和方辰一眼,當然不僅僅是因為那些吃的,可看了看大殿裏圍著的人,廖芳華沒說話。
等到下午餘姚幫忙給她肩膀換藥的時候,廖芳華才小聲說,“他們知道你們可以下水。”
在這個時候,能下水代表的是什麽,是源源不斷的食物,是整個水下世界的巨大寶藏。
所以維安隊的人才會那麽迫不及待的調集人手出發。
餘姚手上的動作一停,麵上不顯,心裏卻掀起了巨浪。
剛到市區的時候她沒有想太多,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多麽特殊,目標很單純就是想找吃的,對自己長了一條尾巴沒有足夠的認識,所以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理所當然,對其他人來說是怎樣的一種巨大衝擊。
匆匆幫廖芳華換完藥,餘姚跑去找了方辰。
方辰聽完也是一愣,他們都把下水這個問題看的太理所當然,沒有刻意躲避過,隻是覺得把魚尾藏好,其他的都不是問題,但沒想過,下水本身就是秘密之一。
在大家下水都會被變異海鯧和海鰻攻擊的時候,隻有你安然無恙,那身上的問題就很大了。
不過在擔心過後,餘姚也更深刻認識到了,就現在來說,長一條魚尾巴,是多麽運氣爆表的一件事,它可以說是在極端環境中支撐她看到未來方向的最大希望。
八月三號,他們回來的第二天,又下雨了!
雨水多,氣溫高,山上植被的成長周期縮短,生長速度開始呈爆發式增長。
後山的藤蔓類植物順著立柱攀上了媽祖廟的後殿,枝葉繁茂,沒幾天就把後殿麵朝後山的幾扇窗戶給遮死了。
還有幾條從屋簷上蕩下來,形成了幾條天然脖扣,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被“上吊”。
餘婆婆在從廚房到倉庫被吊了四回後,把手裏的豆芽菜扔灶台上,跑去隔壁找李有秀了。
沒一會兒,李有秀就不情不願的從倉庫裏摸了鐮刀爬上爬下的處理吊繩。
方辰想去幫忙,被餘婆婆拒絕了,理由是,年輕人沒用過鐮刀,別傷了手。
割完廟裏的,餘婆婆又指揮著李有秀去屋外,順便把後牆上的也清了。
李有秀扯著立柱上的綠蔓子,怎麽想怎麽覺得自己這輩子活的太失敗。
李有秀五九年生人,一出生就剛好碰上了生活最“美好”的那幾年,要什麽什麽沒有。
但生活水平不能縱向比,得橫著來,在當時那個年代,他的生活就算是很不錯的了,因為在他出生之前,他媽已經扯著手給他生了六個姐姐,他出生的那年,他大姐已經結婚,肚子裏揣上了他外甥。
比他小倆月的外甥。
作為老幺,又是家裏唯一的男丁,他活的可自在了,上學帶飯那都是帶饅頭的,衣服也不用自己洗,田也不用他下,被家裏的爸媽和幾個姐姐嗬護的“弱不禁風”。
小學時候還不太明顯,上了初中,他就開始挨欺負,每天都有人搶他饅頭吃。
關鍵是你搶就算了,好歹你把地瓜幹給我墊墊肚子啊!
可人家沒,當著他麵吃了頓地瓜幹就饅頭。
把李有秀氣的,餓著肚子哭著就跑回家了。
第二天,三姐去幫他出氣。
出氣當天是一帆風順,平平安安的吃了頓饅頭,可後來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他姐幫她出氣這事不知道怎麽就傳遍了學校,這下可好了,不光是同班同學了,隔壁班同學到飯點都過來搶他饅頭吃。
每天為了他這塊饅頭,他們班跟隔壁班都得幹一架。
就這麽一直被欺負到初中畢業,進了大姐夫辦的工程隊。
還挨欺負。
剛開始老工們還對他挺客氣,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開始給老工打飯,洗衣服。
一切的改變都是那麽自然。
大姐夫都不好說什麽。
他們家的幾個姐也漸漸意識到了,自己弟弟好像是個囔囔包,為了老李家的根,幾個姐決定想辦法改造他一下。
於是給他找了個十裏八村最厲害的媳婦!
李有秀到現在都沒明白,這辦法是怎麽想出來的。
自從結了婚,李有秀的生活變得更水深火熱了,別人家都是打老婆孩兒,他們家是打老公孩兒。
就這麽被厲害媳婦管了半輩子,厲害媳婦走的那天還讓他上房去掃瓦,結果等他下來人就沒了。
沒人管了,他還想的慌,沒去兒子家,搬到了山上的媽祖廟。
幹起了看門的閑活。
結果遭了災,又被餘婆子盯上了,接著受管。
感覺他這一輩子都在被管製。
扯光了蔓枝,李有秀一屁股坐在了後門旁邊的大青石上,氣呼呼的用鐮刀戳著地。
戳著戳著,就感覺自己跟“人”看對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