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回溯
沈寂將紅酒放到餐桌上，注意到江蘺的神色，以及她在其上流連不去的目光，心下頓時了然。
“我去國外至少要三個月，昨晚已經開瓶，不喝就浪費了。”
說的也是……
兩人相對而坐，帶著一點離別愁緒，溫馨而又滿足地享受著麵前這桌晚餐。
輕輕碰了一杯，江蘺微笑道：“一路順風，拍攝順利。”
她笑起來的模樣無懈可擊，眼眸似盛著一泓清泉，清透靈動，泛著瀲灩的水光，實在是漂亮極了。
沈寂靜靜地看著江蘺，恍惚想起和她初次相遇時的情形。
他們曾經年少輕狂，習慣了繁華景象，光芒萬丈地站在人群中心。無形中養就的高傲性情，矜持自負，讓他們在麵對愛情時束手無策，一退再退。
此時此刻，他忽而感到無比的慶幸。
不是所有人都有可以重新來過的機會。兜兜轉轉，挽回曾經錯過的人，是何等的幸運。
“你也是。”
這個夜晚，他們像任何一對普通情侶一樣，一起吃飯，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一起回房休息。
江蘺靠在他的懷裏，沈寂的一隻手溫柔地圈著她。
四下靜謐無聲，窗簾和玻璃隔絕掉外麵的喧囂，唯有彼此的呼吸聲近在耳邊。
他們間或交談，即便沉默，心中也覺得安寧熨帖。
話題不知怎麽的就轉到了莫琳和齊梵身上。
江蘺忽而想起一事。
她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那張臉，一本正經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從實招來。”
沈寂挑了挑眉，繼而碰了碰她的額頭：“遵命。”
江蘺被他的動作擾亂了心神，呆了一瞬，繼而回過神來：“《夏洛外傳》裏麵的照片是怎麽回事？”
如此近的距離，她清楚地看到沈寂眸光一閃，素來冷靜自持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窘迫。
在江蘺的目光催促下，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略有些不自然：“莫琳她，都告訴你了？”
“是的。”
在聽到莫琳告訴自己《夏洛外傳》一事的真實版本後，江蘺的心緒便有些無法平靜。
她曾經困惑過沈寂對自己動心的理由，也擔心過沈寂會不會隻是因為角色的緣故，而混淆了現實。更甚至於，在想到沈寂曾經提到過的那個一往情深的人，竟忍不住懷疑他是否真的已經忘卻那段感情……
真正開始交往之後，若是他發現，那些讓自己悸動不已的情愫不過是拍攝期間特定場景帶來的錯覺，又該怎麽辦……
這些擔憂和不安，在正式和沈寂以情侶的身份相處後，被他的溫柔體貼一點點抹去。
沈寂無疑是一個完美的戀人，尊重、在乎對方，寵溺包容，簡直無可挑剔。
她全身心地信賴著他，覺得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無比的幸福滿足。
不知不覺，她已經全然沉浸於這段戀情之中，頗有些無法自拔。
莫琳的一番話，暗示性極強。
沈寂或許在很早之前，就對她有種別樣的關注。
這個認知讓她有些無法淡定。
她偷偷著喜歡著沈寂，嚐夠了暗戀的苦楚。可如今卻有人告訴她，在自己為了那無法宣之於口的感情輾轉反側之時，或許對方也在品嚐著這種煎熬。
他曾經用那樣的語氣和神情，提到的那個讓他一往情深的那個人，或許就是自己……
想到這種可能，她感到不可置信，同時還有些難以忍受。
若果真如此，這段感情如今失而複得，對於他們來說，是何等的幸運……
可是，未免也過遺憾了。
而且，她有些不敢想象沈寂為此遭受到的折磨。
暗戀的痛苦糾結，由她一個人承受，便足夠了。
她緊緊地盯著沈寂的眼睛，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卻又隱隱有些抗拒事情的真相。
思緒前所未有的混亂，連她也無法理清自己的真實想法。
就在這時，沈寂開口了。
他安撫地拍了拍江蘺，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緊繃，試圖讓她整個人放鬆下來。
“我想，你已經猜到了。”
他緩緩開口，聲音極輕，帶著點沙啞。像在感歎，又仿佛是在追憶。
“我其實，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
頓了頓，他補充道：“比你猜到的還要早，不過那個時候，連我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
江蘺怔怔地看著他，腦海中突然一片空白。
沈寂垂眸笑了笑，隨即，眸中閃過一絲追憶。
“第一次看到你，是那部《迷途知返》。你的每次出場，都讓人印象深刻。後來，在某個活動上，親眼見到你本人後，便再也無法移開眼睛。”
江蘺啞然，回想起那段時光，神色不覺露出一絲恍惚。
沈寂繼續道：“那段時間，我其實懷著一些幻想和憧憬。在知道方薇做的那些事，我開始擔心你對我的印象可能並不是很好……”
說到這裏，他微微搖了搖頭。
江蘺不覺抱緊了他，隻覺心髒開始陣陣抽痛。
“後來，金鹿獎的事情越演越烈。”他的聲音陡然一冷：“王翰自作主張接聽了那通電話，而後特意刪掉了通話記錄。後來再遇到你的時候，我又受到他的誤導，曲解了你的意思。”
沈寂自責道：“對不起，我不應該輕信他，也不該退縮。”
不是的……
江蘺拚命搖頭，聲音喑啞：“錯不在你。”
團隊之間的摩擦，不對等的信息量，金鹿獎後鋪天蓋地的質疑汙蔑，還有事業上遭受到的打擊。
那些事情雖非她的本意，卻和她脫不開關係。如若換做旁人，不知道要如何憎恨她……
沈寂深深地看著她，嗓音低沉，一點點揭開那些不為人知的隱秘心事：“我喜歡你，一直都是。”
恍若一箭穿心，江蘺的眼淚猝不及防地掉了下來。
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攥緊撕扯，痛楚傳遍四肢百骸。
沈寂一隻手和她五指相扣，另一隻手動作輕柔地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不要哭，一切都過去了。”
在他的安慰下，江蘺的心情勉強平複了些許。
她抬眸，對上沈寂的眼睛：“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嗎？”
沈寂神色一動，看清她眼中深藏的諸般情緒，倏地瞳仁緊縮：“你……”
江蘺想要微笑，竭力嚐試，也隻是輕微地牽動了下唇角。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我也喜歡你很久了。喜歡而不自知，等到終於明白，已經是那年金鹿獎之後了。”
跨過時光洪流，他們終於得知自己在這段感情中所處的位置，脈絡逐漸清晰，往事的輪廓終於完整地呈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