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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芸芸眾生(3)

  關其雨不是一個人,身旁有兩位非常觸目的紅衣喇嘛,一個極瘦極老、一個極胖極碩壯,看見屋中的幾人便都停下了腳步。關其雨微笑頷首,並不上前說話招呼也並不介紹,李媛想起她本是個不愛說話的性格,在陳閣老巷大屋中因爸爸媽媽立的規矩不得不早請安晚問候,即使再累再乏講完了“我回來了”也要問詢家裏一天怎麽樣、爸媽今天怎麽樣,必須站著含笑聆聽。哥哥後來忙得不著家,是不是和這些繁文縟節有關係呢?


  ??還是小寶牽著侯華李媛說,這是奶奶和姑姑,這是那登上師和更洛堪布、很遠的地方來的,這個嘛,楊鬆柏連忙笑著說“叫我楊老師,我是曆史老師。”


  ??侯華又紅了臉低了頭,李媛嘻嘻哈哈地兩邊招呼,話題扯回靜止的時間上,問楊鬆柏到底是什麽啊?楊鬆柏看出兩邊的不自然、李媛在刻意打岔緩和,忙笑著稱讚孩子——知道這是兩邊的紐帶:“小寶剛才已經告訴我們了啊!蔣介石總統桌上的台曆,一直停在1949年4月22日,就是‘百萬雄師過大江’的日子。”


  ??“我知道我知道,媽媽說解放70年了呢!”小寶跑到桌子前,好奇地伸頭張望台曆:“這個‘蔣總統’離開的時候肯定很難過吧?他為什麽會被趕跑?”關其雨知道婆婆尷尬、這不知道是約會還是相親的時候、最不想碰到的就是前兒媳了吧?含笑叫兒子“小寶走吧,這個問題我們想一想回家再搶答好不好?”


  ??楊鬆柏見侯華望著孫子目露不舍,笑著接過話題:“小寶真聰明啊,問這麽好的問題!你知道吧,南都做過十二個朝代的首都,可是每一次時間都不長。曆史一次次告訴我們,‘得眾則得國,失眾則失國’。蔣介石為什麽被趕跑了?當時的美國駐華大使司徒雷登在回憶錄裏寫道:‘共產黨給大眾留下了這樣的印象,他們領導的革命能救人於水火之中,而反觀對手,從國民黨獲取政權的那天起,各級官員就貪汙受賄,人浮於事,效率低下,亂搞裙帶關係,大行派係鬥爭’,所以丟了民心,老百姓都不支持他!”


  ??“哦,楊老師你講的意思就是‘蔣總統’自己不好唄。”小寶蹦蹦跳跳地:“好多我聽不懂,什麽關係什麽鬥爭的。他們應該多想想別人。象那登上師講的,要‘利益眾生’‘普度眾生’。”


  ??關其雨有些頭疼,兩個喇嘛來了幾天,這孩子弄得象個小和尚!楊柏鬆愣了愣,旋即笑嗬嗬地說:“對啊,就是要多為大家著想,與人民群眾保持血肉聯係!新中國這七十年,把人民放在第一位,國家就越來越強盛!”頓了頓又道“可不能象現在的美國政府,就想著選票,和全世界所有國家過不去,動不動加關稅,最倒黴的啊,就是美國老百姓!專家算過,今年平均每戶美國人家為關稅多花一千多美元呢!”


  ??剛進入5月的時候,中美貿易談判一致被全世界看好,雖然美國人既想從中國賺錢、又不想中國強大,但中方顧全大局、做了極大讓步,談判順利談到了94.5%的共識。結果到5月中旬,這個已經談至94.5%的合約出現了變數,美方對中國實力中國能力和中國意誌誤判,又突然增加關稅,進一步升級兩國貿易摩擦。全球資本市場立刻反對,所有股市大跌。美國百姓呢?一方麵不得不負擔增加了的關稅、一方麵對政策不確定的陰霾籠罩在頭頂嚴重影響了生產經營、更對未來何去何從趕到迷茫,各種不滿抗議彌漫,甚至有過大規模遊行。


  ??“楊老師你講話好響啊,就象,就象爸爸公司的陳主任!”小寶話一出口,大家都笑了。楊鬆柏是象陳主任、也象侯華,五六十歲年紀的這一代大都是新中國紅旗下出生長大的老派人,對祖國對人民忠心耿耿地崇仰,所以言行舉止在九零後零零後眼裏總覺得有些戲劇化。關其雨想到陳主任看看麵前的楊老師是極神似,也掌不住笑出來,如雨後晴空彩虹乍現、如夏日池塘菡萏初綻,靈光流轉。李媛呆了呆,才發現這十幾年其實是第一次看見她笑、真正地笑。


  ??不行,無論如何換成兩小套房,與公婆分開住!


  ??幾人又閑聊一會兒,侯華到底麵子有些抹不下,李媛為圓場東拉西扯地頗不輕鬆,關其雨便主動先告辭,領著兩位上師往前走。更洛堪布擔心時間來得及吧,關其雨連忙安慰“四點的高鐵,講好了沈不豫兩點半在總統府門口接,來得及!”小寶懂事地問兩位上師再多玩幾天好不好,怎麽剛到就要回去呢?那登幹涸枯瘦的手撫摸著孩子的頭頂,笑著說:“好孩子,能見到已經很好了。你們都很好,我們就放心了。”更洛加措也笑,肥碩黝黑的臉龐手臂笑得微微顫動:“好孩子,要記得利益眾生,就是剛才那個老師講的,多為大家著想。”


  ??關其雨眼眶有些熱,掩飾著別過了頭。兩位喇嘛千裏迢迢自拉不楞來到江南,看望母子二人,在他們心中,母親杜莉就是桑哲上師轉世,所以對上師的後人諸多關愛不舍。關其雨本想解釋平行宇宙的概念、告訴他們母親的來曆,然而望著他們象藏區藍天一樣澄澈的眼睛,猶豫著終於沒說。同樣是未被證實的理論,平行宇宙一定比輪回轉世高明嗎?一定是科學與迷信的區別嗎?一定非要統一想法嗎?那畢竟也隻是自己做的夢,而且是腦震蕩狀態下做的夢,李侯就完全不信,笑笑說“做夢嘛,別想了。”朱陶也張大了口,發愁說:“真的假的?沒法知道啊。”


  ??經過這一年,關其雨對宇宙對世界對人類的觀點變了很多,浩渺宇宙有多少尚未解開的未知世界,何妨在敬畏中多一些開放的思維;芸芸眾生注定是千萬個人千萬種想法,又何妨在理解包容之上協調合作?


  ??所以那登講佛法,“正見的修持是融化自我,不是令其更加豐富”“修行慈悲喜舍四無量心”等等那些,含笑聆聽並不再以為愚昧;所以當那登問起烏巴拉花——李侯認為是量子觸發器——關其雨毫不猶豫地取出交給了兩位喇嘛,還特意裝了個南都雲錦的錦囊,華美瑰麗。那登凝視烏巴拉花良久,更洛堪布在一旁搖著銅鈴念經,最後鄭重其事地裝回錦囊,說帶回去供奉在拉不楞寺桑哲上師的靈前,叮囑母子兩有空的時候就去看看。小寶興高采烈地答應,關其雨也相信某日一定會再遠赴藏區。


  ??“上車吧!”沈不豫的一聲呼喚宣告了別離,兩個喇嘛費力地爬進車中,伸頭望著母子二人連連揮手,關其雨牽著小寶在車旁也是又揮手又連聲道別。陽光正暖,總統府門樓頂上的五星紅旗迎風招展,路上人群來往穿梭,關其雨聞著空氣中的花香,望著麵包車絕塵而去,在這個新的春季,不知不覺模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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