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關鍵法寶(1)
李侯又是一驚，聽說公司要裁人，竟是真的！百分之十！都是因為我大意！餓肚子不能忍一忍嗎、喝什麽海鮮湯、在那樣重要的關頭！讓人有機可趁！半年的憤懣委屈不要緊，連累了整個瀚迅！李侯抬起頭，定定地望著妻子，一個字一個字地重複：“母子血脈是量子糾纏…”
??深愛多年，他的一舉一動關其雨清清楚楚。眼見他觸動、眼見他內疚、就要向自己道歉的時候，遠處葉端直的大嗓門驚走了一切，李侯又變回了隻問工作的機器人，關其雨怔怔往後退了兩步，一轉身，決然而去。
??初秋季節，人民醫院的大門後已經掛上了厚厚的棉布門簾，不知道是為了禦寒還是安全，深藍色的老粗布裏塞著厚厚的棉花，極重，關其雨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掀開，瘦削的身影隱進去，沒有看到另一端魁岸的身影一撩簾子跨進來，遠遠地徑直衝葉端直邁過去。
??“朱少爺。”葉端直嘴角微揚，卻沒有一絲笑意。整個人象一把出鞘的刀、或者拉開弦的弓，帶著迫人的威勢甚至淩厲的殺氣。
??朱陶笑了笑，大大咧咧地拱拱手、武打片裏的江湖味兒十足：“葉總！葉前輩！您大概知道了，我們昇實現在陷入流動性危機，前天討債的都追到大門口了。李區長就是為這事倒下的，我的狼狽樣您沒在現場看到，不過不少人拍了照片，小報上自媒體上很多都有出現。”
??“哦？我倒真有些好奇朱少爺躲債的樣子。”葉端直隨口敷衍，腦中急速飛轉：瀚迅的困境天下知曉，朱陶不會是要借錢，那為什麽找過來？遠處的李侯似乎有些遲疑，終於還是轉身回了李媛的病房，並不願加入話團。
??“昇實唯一的生機，就是‘美國超人’。”朱陶實話實說：“我知道這款時空公司的產品是參考借鑒了瀚迅的構思。”
??葉端直冷冷哼了一聲，不言語。參考？借鑒？明明是仿製！
??“二十萬台目前銷售了五萬台，不過我們決定餘下的全部撤櫃。”
??“什麽？撤櫃？”饒是葉端直久經沙場，也呆了一呆：“真的有問題？”
??“你們知道有問題？”朱陶很聰明，立刻聽出她言下之意，氣憤地又說了一遍：“你們知道有問題！”知道可是不說！
??葉端直不說話，攤攤手聳聳肩，凝視著年青人。“美國超人”首秀那天的情景浮現，朱陶歎了口氣說：“是啊，不能怪你們，其雨，呃，關老師也看出來了，直接了當地告訴我了可是沒有用。那時候的情況比較複雜，家父正好中風…結果拖延到現在大批客人投訴，最難處理的是已經賣掉的。”
??葉端直仍舊不說話，好笑地看著他。朱陶極聰明，不過富家子弟的不諳世事、香蕉人的天真單純，合在一起表現為心直口快、就顯得比正常中國人笨。李侯在展示會上發現“美國超人”有問題，但是說嗎？能說嗎？和誰說？怎麽說？怎麽說也沒用啊！不談與時空公司競爭對手的立場、不談“美國超人”明顯仿製“李白18”的憤懣，僅僅講葉端直與朱中道，就有多少講不完的仇怨！
??昇實與瀚迅的競爭開始在九十年代，朱中道那時候已經有了六潮電器城一層的鋪麵，葉端直則剛剛起步在新百租了間辦公室、渺小得朱中道根本就不知道。然而初生牛犢的勇猛加上多年部隊的訓練，更多因為天生的鬥誌，推銷時拚價格拚保修期拚送貨時間、迅速地攻城掠地搶了不少客戶，很快就在南都電子產品供貨商中有了名氣、壞名氣、不小的壞名氣。不止一次昇實談好的合同中途被葉端直搶走，特別有一年人民醫院門診樓裝空調的大單，朱中道親自上門商談送了兩台樣機，設備科和辦公室各裝了一台“試用”才獲得合同草稿，十拿九穩的一單大生意，葉端直橫空殺出來、直接闖到院長辦公室、以便宜百分之十的價格、縮短十天的安裝時間和多兩年保修期的優惠搶走了合同，因為是一把手院長直接簽的字，既不符合常理，甚至有流言說葉端直的關鍵法寶是美人計。朱中道得知後氣得暴跳，聯合南都的同行們對瀚迅實施圍剿、對瀚迅做的全部客戶幾家供貨商上門競爭挖牆腳，無奈葉端直是天生的鬥士，毫不畏懼眾人的挑戰，價格寧可沒利潤甚至虧損也做、自己開麵包車送貨也要搶時間、保修期一再延長、請吃飯喝酒就更不在話下。對，九十年代大部分還是國營單位，都有設備科或辦公室負責單位電器采購，送禮一般不敢收，吃飯則是通用法門，葉端直每次若無其事地把一大桌人喝好喝倒、自己則眼睛越喝越亮、氣色越喝越好、合同趁機簽掉，於是坊間改了說法，認為酒量才是瀚迅的法寶。有次軍區大院的幾個放映廳和會議室裝音響設備，朱中道做工作請客、葉端直也做工作請客，軍區後勤部主任被兩人磨得受不了，幹脆放在一起吃飯，酒席上雙方人馬很快鬥起來、劃拳拚酒，朱中道那時正當盛年，又帶了手下馮國慶等眼睜睜地看著，怎麽肯認輸？去衛生間嘔了幾次還接著拚，最後終於喝到胃出血叫了救護車，葉端直據說是不忍心、把合同送到病床上表示讓給昇實，可偏偏用了個詞說“敬老”，氣得朱中道當場把合同撕得粉碎，賭咒“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瀚迅送花圈！”
??後來漸漸地南都的電子產品供貨商隻剩了昇實和瀚迅，再後來昇實成為占據新街口半壁江山的零售巨頭、瀚迅則在李侯的影響和葉端直的決斷下轉型成了機器人製造商，兩公司之間交集越來越少，朱中道也漸漸明白葉端直製勝的關鍵法寶既不是美人計也不是酒量，不過是瀚迅多年一貫的研發創新，葉端直本人對此也直認不諱。然而十幾二十年的齷齪，雙方都是記憶猶新耿耿於懷，何況這次昇實大肆購買“美國超人”，簡直就是落井下石？朱家公子跑來找我？真是天真！
??朱陶象是沒看見葉端直嘲諷的神情，取出手機按了播放鍵，嘈雜的背景中驚慌的叫聲：“哎呀！你們什麽時候來人看呐！這個機器人鬧得我們受不了啦！”“我要退貨！隨便多少錢！我們現在出門都被它限製，非按它的時間不可！”“關機關不掉！它逼我們吃這個辣的魚香肉絲，我愛人吃得犯痔瘡！”“買了個祖宗來家，甩啊！”
??錄音機的聲音不小，李侯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聽著錄音眉頭越皺越緊，然而那一種方正即使在川字形的眉峰上也絲毫不減，朱陶瞥了一眼歎口氣，調大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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