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人機共存(2)
“不是小問題，機器人違反程序設定是致命缺陷…”關其雨小聲提醒。
??“我們昇實高層開會，輪不到外人多嘴！”馮國慶一揮手打斷：“專家意見，隻能參考！當年蘋果電腦剛出來的時候，專家也說中國人用不慣，老板果斷引進，賣得好得很！就是憑代理蘋果把其它代理商打下去的！我相信老板的眼光，這個機器人他說好銷就一定好銷，顧客電話怕什麽，多安排幾個客服應付就好了嘛！”
??“是啊是啊，還有十五萬台庫存，這個要是停止銷售，資金就是雪上加霜！”
??“而且後麵的突然停止銷售，輿論肯定不會放過、立刻知道貨有問題，前麵的顧客一定會大舉退貨，那就糟糕嘍！”
??“講的對！現在的人多精呐！十幾萬的大家電，篤定要討個說法。”
??“真的不能講，不是多大毛病嘛！”
??“高級電子產品，哪個沒有點小問題？蘋果手機還經常圓鈕失靈呢！照樣賣得火！”
??“對啊對啊，加強後續客服，不要出現退貨就行了。”
??“退一台兩台也沒事，肯定還是賣出去的多。”
??七嘴八舌，都是反對撤櫃、堅持銷售的。這樣的場景已經不是第一次，朱陶在醫院打給關其雨得到第一次提示時已經立刻向馮總提出，之後幾次會議上要求暫停銷售，那時還沒有這些客戶錄音、僅憑“專家”關其雨的建議，當然是被迅速否決了。
??馮國慶得到普遍支持、態度更是堅決，衝旁邊的六潮電器城姚總經理微微示意，姚總經理含笑開口：“關老師，是關老師吧？上次在我們六潮電器城見過您。我聽說你是南大的講師對吧？您對智能機器人的研究到什麽水準？另外，我聽說您是瀚迅公司李侯的夫人？在您眼裏，‘美國超人’再怎麽好、也比不上瀚迅的產品是嗎？”
??“原來就是個講師啊！”“那算什麽專家、副高職稱都沒有？”人群轟然議論起來。“是李侯李圖靈家的！”“那個鬧性侵的？”“聽說當時合同都談好了，臨時因這事被美國管家叫停的”“那就難怪啊，她肯定恨死時空公司了”“小點聲，時空公司兩個專家在呢”“沒事他們聽不懂，我猜這位關老師有備而來啊”“搞不好啊，這些電話都是有人指使的呢”各種議論低低地蔓延開，會議室中近百雙目光集中在關其雨身上，好奇、輕蔑、恍然大悟、意味深長…
??關其雨漲紅了臉，羞憤難當，猛地站起來說：“我叫關其雨，我是南大‘智能科學與技術’專業的講師。我對‘美國超人’的判斷，完全基於我十六年的專業知識！我不懂商業，我不懂零售，我隻知道這款機器人有致命缺陷！機器人不按既定程序行動、自作主張地篡改指令，這是很可怕的原則問題！這樣的產品流到市場，後果難以想象！恐怕無法人機共存！今天的這些客戶技術谘詢，毫無疑問隻是第一步！”
??會議室中一片寂靜，剛才七嘴八舌議論的昇實員工都停了下來，望著麵前霍然而起的女講師。老式短發一看就是十元小店隨意剪的、綠T恤洗得泛白不知道穿了幾年、瘦削的身軀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嬌小的麵容疲憊憔悴帶著兩個黑眼圈，然而昂然無懼的神情讓江南的靈秀噴薄而出，兩隻眼睛啊、清澈如雨後青山。
??“諸位！”朱陶站起身，嚴肅而誠摯地說：“這些電話錄音你們都聽過了，這是實實在在的用戶反應，時空公司的兩位技術員在這裏，也同意關老師的看法，這個不是小問題。”安德魯和吉奧聽著翻譯的話，連連點頭，碧藍的眼睛中滿是擔憂。
??“各位如果有疑問、可以親自去走訪顧客或者谘詢專家。我身為，呃，昇實的董事、更是‘美國超人’這個項目的負責人，要求立刻產品停止銷售！”說著目光轉向馮副總裁，誠懇地說：“馮叔叔，您當年毫不猶豫地相信支持董事長，這一次，請您同樣相信支持他的兒子！”
??少東家打感情牌！最重的一張！所有目光落在了馮國慶身上，關其雨也一眨不眨地望著：還有十五萬台“美國超人”啊，任其流入市場進入消費者家中，會是什麽後果？真的不可想象！剛才說的恐怕無法人機共存、並不是嚇唬他們。
??牆上的掛鍾滴答滴答地走著，每個人的心都跟著一跳一跳，昇實三十年的老臣子、會怎麽做？馮國慶看看美國專家，看看桌上的錄音機，五指無意識地敲著桌子，躊躇難決。朱陶直挺挺地站著，本來就魁岸的身形簡直象座小山，臉上的堅持顯出難得的倔強。
??“好！我為朱家賣命三十年，我聽你姓朱的！”馮副總裁終於表態：“但是昇實集團肯定就此陷入資金絕境，阿有辦法應對？”
??話音未落，會議室大門“咣當”被推開，兩名保安慌慌張張地跑上來：“不好了！不好了！來了一堆討債的，說是昇實欠他們錢，氣勢洶洶地又吵又鬧！我們趕緊把大門關死了，不過要是他們硬翻，能翻過來啊！”
??人群嘩然、紛紛跑到玻璃窗前，二十六樓俯視下去，巍峨的大門似玩具一般，人也小的象木偶。幾十個青壯舉著字牌“還我血汗錢”“昇實無賴”“欠債還錢”，一聲聲“還錢”“還錢”的口號響著，怒氣衝衝地正在和幾個門衛吵鬧。門衛人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大門鎖死，以身體堵在門口，被討債人推搡之下已經連連後退貼在鐵門上。
??馮副總裁氣得發抖：“這還了得！鬧上門來了！趕緊打110！”兩個保安忙說已經打了，警察在路上；不過估計討債的人他們也沒辦法，人家沒違法、就是要自己的錢，有的還帶了法院的判決書呢。
??“是哪個單位的，要的債是哪個部門的業務？”朱陶沉聲問。
??“資金缺口普遍，來的肯定不是一個單位的。”法務中心的徐總經理悶悶地回答：“浙江信托公司、無錫融資公司有四筆到期的無法支付回購價款，對永仁公司的擔保逾期，這幾個法院都判了昇實被執行；還有網絡理財平台銷售的理財計劃也到期了，各個商場供應商的貨款拖欠的就更多，都早過了合同的付款時間…”
??會議室中一片沉寂，每個部門都是一樣的情況，財務沒錢不是一天兩天，而是一百多天三四個月了。從集團收購海外企業開始不寬裕，“昇實健康之家”成立之後更緊張，付款時間越拖越長；集團股票複牌後連續跌停，資金就更緊，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債超過貨幣資金的一倍多，隻好繼續運用大量並購貸款和各類杠杆融資；最後一點好容易貸出來融出來的現金流全投進了“美國超人”中…賣掉了五萬台是不錯，貨款尚未完全回籠、回來也不夠六潮電器城自己的應付貨款。大家都指望中秋節國親節衝一下銷售，“美國超人”帶著其它產品一起火一把，資金狀況能改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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