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察勢者智(2)

  母親才真是個人才，她一個寧瑪派弟子、或者說一個格魯派高僧“轉世”的藏民，為什麽千裏迢迢從甘南跑到南都、為什麽選擇在當時落後的浦口做一個中學教書匠？是班禪大師告訴她什麽了麽？她如何改變自己的身份、如何學會那些現代知識，還是她本來就會？

  ??這中間，一定有個巨大的秘密。


  ??在浦口。


  ??手機“叮咚”一聲，“小寶媽媽，你差不多中午出發？我讓小孫去接你了。”幾乎同時又是“叮咚”一聲，孫秘書的信息已經到了：“關老師，我十二點半到您學校門口接您可以嗎？朱總說請您早點到。”


  ??關其雨匆匆回了兩個“好的”，側頭問陸居：“我們去食堂吃飯吧？昇實的車十二點半到，說讓我們早點到。”陸居低頭在看手機，關其雨又推了推她，陸居愁眉苦臉地抬頭說：“你去吧，我吃不下。”


  ??“怎麽了？”關其雨詫異。陸居的性格最是開朗，高興則哈哈大笑、不高興就大叫大鬧、連哭也是嚎啕大哭絕不會象好友那樣無聲落淚、更常常哭著哭著就笑出來。哪怕是去年副高職稱沒評上的時候也絕無氣餒，振臂發狠說“TMD老子等下一次！”因這份剛強與關其雨的柔弱相得益彰，才互相做了“家屬”，印象裏十幾年中從沒見過她這麽沮喪。“怎麽了？”關其雨又追問了一句。


  ??“難怪人都說啊，共患難容易共富貴難！”陸居恨恨地道：“你知道的，老吳的公司，是幾個老同學合夥、一起拚出來的，名字叫‘浩大’、其實最早就他們四個！後來增加到了九個股東，當然現在有七八十人了。記得剛開始的時候都沒錢，每個人家裏湊一點、自己省一點，方便麵吃了好幾年，天天熬夜加班，還好選對了路集成電路產業市場需求量大、又蠻得政策支持的，七八年功夫就上市、市值二十幾個億，算一帆風順了吧？”


  ??關其雨聽得連連點頭，吳浩是隔壁東大的、高兩屆，與陸居在舞會上一見鍾情、不到一周就確定了戀愛關係愛得瀟灑張揚；畢業時為要不要回上海與陸居爭執，上海發展前景更好、靠家近方便等都是理由，但是陸居爽直地表示自己絕不想離開南都，難得細致地列了張表格對比兩個城市的各種生活工作指標，吳浩不知道是被說服還是被感動，真就決定了留在南都而且不留校不進機關國企、自己創業。那幾年確實很艱苦，但並不艱難，幾個誌同道合的夥伴嘻嘻哈哈地工作、玩兒一樣也罷了，關鍵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小公司每天都有收獲都在進步；加上目標明確道路清晰，七八年也就真上了市，幾個人成了富豪。陸居為此時常掉文什麽“察勢者智、馭勢者贏”，為做對了選擇題洋洋自得；吳浩則感慨著誇讚“老婆你有旺夫運啊，當初要不是聽你的，我老吳若回了上海，也就做個白領啊”“嘖嘖看咱這車、咱這房、咱這前途，到哪兒能混出來”“小薇就是個公主，咱這身價不比歐洲那些小國的王室強”之類，夫妻二人不是不膨脹的。


  ??“誰知道好日子過多了，就開始有人作怪！就是那個老蔣，非要聽老婆的話，把股票質押，套出資金炒期貨，還加了杠杆！期貨那是一般人能玩的嗎？何況今年全球被美國鬧得雞飛狗跳的震蕩市場？”陸居氣憤憤地講得口沫飛濺：“可誰勸都沒用！非要質押非要炒期貨！結果好了，被平倉了！他們幾個人在商量怎麽辦呢，浩大百分之六點八的股權，要不要合夥贖回來？贖的話哪兒有那麽多流動資金？依我說啊，別管他！”


  ??“好啦好啦，”關其雨連忙勸解：“你該慶幸，是老蔣又不是你家老吳，你們身價好好地繼續做富豪，小薇還是公主，別煩啦！”


  ??“是啊，想想真後怕，老蔣那時來找我們老吳談過好幾次，什麽掙大錢掙快錢掙現錢。”陸居歎了口氣：“我們算不貪心命大的。看老蔣又可憐又可嫌，多少年的辛苦打了水漂，他老婆要離婚呢！”


  ??“就是。可見做人不能貪得無厭，還好你們老吳謹慎，別想了。”關其雨附和著勸解，拖著好友吃飯洗漱，看她一路長籲短歎不禁又連連安慰，一邊暗自慶幸：李家在這方麵家風淳樸正直，沒人貪財沒人計較金錢，李侯天生地不問俗務更不問阿堵物，李媛疏朗開闊對物質享受幾乎沒概念、不然她那個位置腐敗太容易了；卓遠和自己也是，雖然一個教高校一個教職高，都從裏到外透著知識份子的清高。像陸居這樣為公司股權煩惱、還有老蔣這樣因貪心破產的，在李家永遠不可能發生。


  ??不過心裏總是不安，隱約有什麽事。什麽事呢？股票質押、加杠杆、全球市場震蕩…中國商務部副部長受美方邀請、率團訪美、與美國財政部副部長就中美經貿問題交流…不不不，不是這個新聞，和這個國家大事無關。但是肯定與美國有關聯。


  ??“哎呀！”關其雨坐在車中突然叫了一聲。驚得正在打盹的陸居一個哆嗦，揮手捶了她一拳：“幹嘛啊，嚇人巴拉的？”小孫也關切地在後視鏡中張望：“關老師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以為家裏煤氣沒關，剛才想起來關了，沒事。”關其雨隨口敷衍，沒想到陸居理解地歎口氣，自作聰明自以為是地勸慰：“福昌飯店那是在裝修！八十多年的民國老建築，曾經榮耀顯赫，不會拆的！”又熱心地伸頭向小孫解釋：“喏，就是那邊福昌飯店，對於‘關老師’有特殊的意義，量子糾纏呐！在整個南大都有名的！”小孫似懂非懂、點頭答應不迭，關其雨哭笑不得，牽了牽嘴角。車子正好在等紅燈，望著前方熟悉的民國建築掩映在蔥蘢的綠蔭之後，搭滿了施工腳手架，李侯一句清朗的“我們就是量子糾纏”表白仿佛就在昨天，清俊麵容上綻開的溫柔一笑，亦仿佛從未遠去。


  ??關其雨努力收回惆悵，偷偷打開手機看股票行情。綠色的昇實集團，九塊一！市值隻有一百四十億！關其雨一顆心沉了下去。初遇朱陶的三月份，昇實大概在三十塊、五百三四十億的市值；後來漲到四十多塊，市值超過七百億，朱中道躊躇滿誌地覺得能達到一千億，所以“美國超人”高達二十億美金的貨款是即期信用證加二百萬美元現金，所以高價收購傑森、世安等一係列海外企業用的是現款，為理想而建的昇實健康中心每個都要幾十億資金！昇實的股票不但質押、而且加了杠杆、恐怕還不止一倍！然而收購回的企業虧損、健康中心也是虧損，昇實集團作為上市公司的報表一次比一次難看，二季度的虧損達到了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十九個億，市場一片嘩然，全南都老百姓都在議論昇實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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