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魅惑要挾
青羅素帳,檀木飄香。
秦王府內寧謐的讓人後脊發涼。
沒有嚎啕大哭的聲音,也沒有嗩呐喧囂的吵鬧。
人們來了,拜別,然後離去,不沾染一絲素白的塵埃。
楊廣緊緊握著之桃的手,緩緩朝靈堂行去。
一路上是寒風寂寥零落了庭院,來往的下人們都穿著素白的麻布長袍,頭上纏裹著象征著孝道的素白綁帶,低著頭,匆匆而過。
“主喪事的似乎不是秦王家眷?”
之桃戚戚發聲,眼睛盯著不遠處一襲白衣裹身的中年男子。
楊廣默默點頭:“崔氏因為下毒被處死,連帶家人也一並被斬殺,唯獨剩了一雙兒女,卻也被冠上了有罪之身,還好王延將軍與三弟交好,才自願主喪,守喪三年。”
之桃的眼光遊離在靈柩旁失魂落魄的王延身上,已過而立之年的他看起來是那樣的滄桑。
“走吧,我們過去。”
楊廣握了握之桃的手,牽引著之桃向殿內行去。
“王將軍節哀!”
楊廣鬆開之桃的手,上前與王延抱拳而立,這是軍中將士互相問候的手勢,無尊無卑,唯有同仇敵愾,浴血奮戰時的相依之態。
“太子妃娘娘~~”
鞠躬而起的之桃忽然聽見了一聲稚嫩的童聲,轉頭望去,卻看見大柱背後躲著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女。
隻見她雙眼通紅,臉頰凹陷,一張小嘴也裂開了許多幹紋。
之桃定了定神,才慢慢走過去,摸摸她的頭,問道:“小姑娘,為何躲在這裏呢?”
少女抽噎著揉了揉鼻子,斷斷續續地說道:“倩兒是父王的大女兒,可是他們卻不讓倩兒拜別父王……”
之桃心底一怔,眼前自稱倩兒的少女一定就是楊俊的長女,永豐公主。
一想到她年紀如此的小便喪父喪母,之桃隻覺得內心酸楚難過,遂憐憫地握住了少女的手:“你是永豐公主啊,都長這麽大了……”
憐愛的眼光一過,卻是纏綿繾綣的哀愁:“你想拜別你的父王?”
永豐公主用力的點了點頭,抬起麻衣闊袖,狠狠地抹了抹酸澀發紅的鼻頭。
之桃悲戚一笑,拉了她不顧眾人的眼光站在了殿中央。
“現在可以向你父王拜別了。”
之桃含笑看著已然苦成淚人兒的永豐公主,心裏就像被灌滿了渾濁的黃河之水,遲滯悶漲的難受。
王延聞聲而望,已然顯露慍色,拱手說道:“娘娘,皇上下了旨,不許任何與崔氏有關的人進入靈堂!”
王延臉色冰冷,不容許一絲逆反。
之桃蹙著眉頭看向楊廣,眼波漣漣,想讓他幫幫永豐。
楊廣心底悵然,又有滿滿的內疚作祟,於是啟唇而道:“王大人,三弟生前最疼愛的就是永豐,逝者已逝,讓那麽多很作祟,還不如釋懷,何況犯錯的是崔氏,與孩子無關。”
楊廣語重心長的勸說一番,王延這才忍住悲痛別過頭去,不再阻撓。
之桃會心一笑,柔聲對永豐說道:“你有什麽話,就都跟你父王說吧,他聽得到。”
永豐睜大了水澄澄的眸子,幾許希望閃爍其中:“真的嗎?父王可以聽見我說話?”
之桃點頭微笑,篤定之姿溢於言表。
也不知何時,楊廣已經站在了之桃身後,扶上她的肩,輕輕地揉捏著,低語忽至:“不要難過,我定不會讓她過上苦日子.……”
之桃戚戚回眸,彎著眼睛逞強的笑:“她讓我想起了我的過去.……”
楊廣立即柔聲打斷:“我知道。”
二人心照不宣地聽著永豐對楊俊靈柩的泣訴,周折婉轉處,二人也寧靜對望,互相撫慰。
幾隻麻雀躲在蕭索的樹枝上抖落著翅膀上的灰塵,天空就像被罩上了一層稠密的煙霧,讓人分不清是眼裏進了塵埃,還是天際沾染著埃塵。
之桃和楊廣從秦王府出來後便驅車趕往皇宮。
因為楊俊的死,文帝取消了隆重的除夕夜宴,並且下令整個皇宮不得張燈結彩,不得穿錦衣華服,更是命朝裏上下哀悼七天,不予早朝。
可之桃和楊廣無論如何還是要趕往掖庭宮和大興殿,與獨孤皇後和文帝請安行禮。
當二人剛剛行至神武門時,之桃的小腹突然疼痛欲裂,滿頭沁出的汗珠和蒼白的臉色嚇壞了楊廣。
於是楊廣叫停了馬車,不敢再有一絲的顛簸。
“去傳太醫!”
楊廣大驚失措,看著之桃扭曲的身子和微微顫抖的雙腿,楊廣的心也像被繩索捆綁的很深。
這樣的痛,毫無預兆,定會讓人猝不及防。
楊廣脫下自己的大氅披在之桃的身上,隻著了單衣在馬車外來回踱步。
太醫來了,卻沒有一人知道懷有身孕的之桃是何病症,也沒有一人敢輕易挪動痙攣躊躇的之桃。
楊廣幾近歇斯底裏,指著陳太醫的背影怒目而斥。
忽然,一陣飄逸的香味闖入寒風之中,隨之而來的卻是熟悉不過的聲音:“太子殿下也不怕北風寒冷,要不要去我的淑春宮坐坐?”
陳惜若披著銀貂大氅,手裏籠著雪獺套子,秀麗的臉龐比平日裏多了一份生硬的白色。
楊廣本就對她幾多猜疑,此時此刻又見她巧笑嫣然的模樣,不禁動了氣,張口隻吐了一個字:“滾!”
陳惜若笑容一滯,內裏翻江倒海。
她沉了沉氣,拋灑著盈盈眼光,半是威脅半是挑釁:“你若是想救你的太子妃,就跟著我去淑春宮!”
楊廣猛然回頭,眼光就像匕首一般鋒利:“又是你?”
陳惜若無辜地睜大了眼睛:“我可沒說是我,隻是我知道怎樣救她而已。”
楊廣皺緊了眉頭,看看束手無策的陳太醫,再看看抽搐不停的之桃,遂握了握拳頭,冷聲說著:“好!我跟你去!”
陳惜若陰謀得逞地媚笑,伸出了右手,半是嗔媚地道:“我的腳方才崴了,你背我回去。”
楊廣的身子一怔,眼光起落不一。
陳惜若挑了挑眼睛,催促道:“你再磨蹭,你的太子妃可就沒救了!”
楊廣怒意滿載,卻又無處可發,看著眼前巧笑嫣然的女子,心底早已四起殺機。
為什麽宇文化及都除不了你?
陳惜若,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將馬車也趕到淑春宮吧,慢慢地走,便無礙。”
陳惜若一邊說,一邊褪掉了手上的雪獺套子,搖曳著腰肢輕輕地伏在楊廣寬闊而冰涼的後背之上:“殿下也要慢些走,莫要把臣妾摔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