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火澤睽，叛離親合（8）
龍己那一場之後，又經過了二十餘場捉對鏖戰，才結束了當日的全部對陣。
霄妘、鼎人玉和努吒爾都先後出場，贏下了對手，倒是呂望毫無意外地以一招慘敗。
其間有傷勢較重的十餘名弟子在下場后就被送去了葯坊，那裡自有扁鵲祖孫的一眾徒役等候，為受傷的弟子進行救治。
趁著晚霞，戎胥牟幾人一同回返葯坊。
看著呂望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的樣子，鼎人玉近前勸慰道：「呂師兄，你若有成，一日可入先天，不必在意區區大比。」
「師妹哪裡話，我這粗淺功夫，其實早有自知之明，只是輸得這麼難看，師父對我定然已失望至極……」
「太乙師伯才不會在意這些，反正對呂師兄也不曾期待過。」
「努吒爾！」鼎人玉狠狠白了這不會說話的熊孩子一眼，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倒是你，拼得還挺凶，居然贏了下來，我那師姐可不弱啊。」
「我可不想被師父責罰，若是第一輪就輸掉，那下場……」他想想隱藏在雋美后的冷厲，不禁打了個寒戰，「若是再有五年，我肯定能奪魁！」
「五年後啊，還真有可能，那時我們都進先天了，把魁首留給你啊，努吒爾，努力爾！」戎胥牟心情不錯，不禁打趣道。
幾人說說笑笑走進葯坊，眼前的喧亂中無數弟子仍在被治療。
努吒爾一眼看到了被龍己師姐擊敗的自家師兄賴塔，忙躲在幾人身後，他擔心自己給龍己的鼓勁之言被對方聽到，瞧那邊一臉晦暗，他可不想在這時候去觸霉頭。
鼎人玉看出他的小心思，忍不住取笑道：「現在知道怕了啊。」
「誰怕了……對了，小杜宇呢？」努吒爾岔開話題四處張望，因為杜宇不是玄門弟子，所以並沒有資格前往演武場觀看大比，「我去找找他，給他好好講講今日的戰況……還有我的威風。」
望著努吒爾一溜煙的身影，幾人相視莞爾，呂望感嘆道：「師弟這心性與天資當真令人羨慕啊。」
「天資確實極好，心性么，說不好聽點，就是沒心沒肺。」霄妘也難得笑了笑，顯然對今日的戰果還算滿意，心下一片輕鬆，旁人不知，她其實還是在意著鼎師妹頭兩日的話。
四人話語間剛準備幫手醫治傷者，卻見努吒爾急急忙忙跑了回來，「你們快來看看，杜宇他是怎麼了？」
幾人不由分說便隨他前往後院，果然在一處牆角看到了抱頭而坐的杜宇，全身瑟瑟發抖。鱉靈兒被丟在了一邊，哇哇大哭著。
「小杜宇，發生了甚麼？」小九伴著主人的關切之語，善解人意地過去舔他的手。小白也跳跑了兩步，有樣學樣地去舔。平日這般，人與獸早就玩在了一起，但此時卻沒換來任何回應。
努吒爾晃了晃他抱著頭的手臂，焦急道：「究竟怎麼了，你倒是說話啊！」
鼎人玉蹲到他的身前，看著半遮半掩的蒼白小臉，猜測他可能受了某些驚嚇，小心翼翼將他攬抱在懷中，「小杜宇，到底怎麼了，告訴姐姐好不好？」
似乎感受到了一份溫暖，讓他稍稍安心，杜宇猛地哭了出來，淚水如決堤一般，滿面流淌，一把緊緊抱住了溫柔的玉姐姐。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哭有甚麼用，男兒大丈夫，流血也不能流淚，我去給你報仇，你說啊……」
努吒爾有些煩躁不耐，被鼎人玉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們都去忙吧，我在這裡陪著小杜宇就好。」
「嗯，平靜一下也好，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辛苦你了。」
戎胥牟也覺得應該讓杜宇緩一緩情緒再說，便拉著幾人先行離去，可心中卻有種隱隱的不安，直覺並非小事。
一個時辰后，葯坊點上了油燈，在光暈閃爍中，鼎人玉沉著臉找到戎胥、霄、呂三人，「小杜宇已經睡下了，他說今日聽到了一個聲音，正是殺他全族的仇人之一。」
「他今日聽到的聲音，豈不是這些前來醫治的三代弟子，我看八成是聽錯了，害大家白白擔心一場？」呂望早就聽說了杜宇的身世和遭遇，不由得搖頭輕笑道。
霄妘贊同道：「嗯，我崑崙玄門，都是鍊氣之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下山去屠戮他全族。」
三人一時難以相信，戎胥牟倒也有些釋然，不安如果來自這個，雖然不是小事，卻未必是真實。若是自己的耳朵，那肯定不會聽岔，但杜宇就難說了。「杜宇全族是在蜀中遇難，我們幾個確實去過，不然也不會救下他，至於其他人……」
鼎人玉似乎更願意相信杜宇：「河伯的消息不就是努吒爾那個賴塔師兄帶回來的嗎？他也去過蜀中，他今日剛好在葯坊……」
就在幾人沉默之間，戎胥牟神色陡變，躥向了杜宇就寢的方向。
奔掠之間，犀利的雙眸遠遠看到了小九正與一道黑影糾纏，眼瞅著對方身形變幻，一掌切砍在小九的腰身，其力極重。
哀嗚之間，小九跌撞在牆上，落地時極度萎靡，已然受了不輕的傷。
「甚麼人？」戎胥牟見對方似乎要進杜宇的屋室，察覺不妥，急忙大喝一聲，有意打草驚蛇，同時將牆邊晾曬的一尊頭大的丹爐，狠狠踢射過去。
那黑影顧不得入室，只得回身將之掃落。
這一頓之間，戎胥牟便趕近了許多，而他身後還跟著兩女。
對方眼見情形不妙，也不拖泥帶水，飛身上房，向坊外縱掠而去。
戎胥牟自然緊追不放，可對方的速度儼然在自己之上，結果追逐間越落越遠。在進入開明衛與徒役集宿之地后，被各種嘈雜阻絕了耳力，便徹底失去了對方的蹤跡。
「身速能在我之上，若非鍊氣化神，便剩下氣巫雙修，她的巫武看樣子不弱於我。」
沒錯，就是『她』，從黑衣和面罩下的身形判斷，對方應該是一名女子。
「這可就有意思了，殺人滅口么？」黑夜中矗立的戎胥牟喃喃自語道，「反過來想，杜宇聽到的當真是滅他杜氏的仇人！」
他向高處眺望，雲月之下的崑崙看不見全貌，隱藏在一片隱隱綽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