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火澤睽，叛離親合（7）
玄門大比，如期而至。
昆崙山城猶如水沸一般，每個角落都浸滿了各式各樣的談論，好比一個個氣泡，啪啪見響地破開。
有人在測度，有人在期待，激動者不乏，看熱鬧者更多。
或許這次大比后不久，就會誕生新的二代御道，但比起這個，更令人興奮的還要算閑話道侶之事。來日的那對道侶，毫無疑問會是絕代之驕，三代中的第一道侶。
在天尊殿與二代宮院之間有一處山坳，百丈方圓的演武場，被山巒峰岩圍掩著。平日里給二代師叔伯切磋所用，此刻的東、南、西三個方向，已圍了一圈的三代弟子。
北側丈高的石台，太乙、鬻熊兩位仙守居於中央，扁鵲仙守的位置空放著蒲團。而蒼老的斗姥、俊美的濕瓦，高大的誇娥、陰沉的陶魂，四位御道分坐兩邊。還有兩處空位，一個是為依舊在閉關的黎航御道準備，而另一個則鮮有人知。
居坐正中的大師伯太乙，閉目養神。身長一丈偏矮，卻身寬體胖，兩頰更贅著肉，完全不似鍊氣之人，更何況他乃天尊之下第一人。
身旁卧著頭雪豹，戎胥牟和鼎人玉絕不陌生，比起兩年前山下叼呂望之時，胖了不少，懶洋洋地趴著，時不時舔舔自己的豹爪，看上去性情倒也溫馴。
太乙師伯緩緩睜開雙眼，古井無波地掃了一圈三代弟子，只說了簡簡單單幾個字，「時辰已到，大比開始。」聲音既不厚重也無滄桑，反夾著一絲柔稚。
所謂大比，是三代弟子皆需參加的，故而除了個別外出任務的弟子，以及極少數年長而閉死關的弟子，已然悉數到場。近百人對應剛好在場的七位二代師叔伯，分成了七組。戎胥牟則被事先編入了扁鵲一組。
太乙門下一位五六十蒼老弟子，主持了卜簽之法。將朱紅寫好名氏的木簽，一對對卜了出來。之後一對對弟子，不斷走入場中央，又在比試后不斷地離場，回到場邊，也有重傷者被抬離。
獲勝的或高興，或平靜；失敗的或失望，或坦然。
這第一輪的兩兩對決，大多平淡。一旦強弱相遇，幾乎走不上三五招，便會分出勝負。而兩弱對戰，倒是會耗費不少時光，卻看得旁人昏昏欲睡。
比起巫武的千年傳承，以及後人一代代的技巧精研，鍊氣士間的爭鬥遜色太多。雖身法輕盈敏捷，發力玄妙，暗勁甚至化勁都被純熟使用，然而真正的格殺絕技，卻少之又少，尤其是大比的第一日。
也有少數弟子，如戎胥牟一般，細細品味著每一門每個人的獨到之處。當卜到『嬴封』時，他自然也上去走了一遭，對陣一位鬻熊門下。
站在一起的霄、鼎二女，還有努吒爾、呂望自然用各自的方式勉勵於他。而遠處的熊狂則不停向師兄囑咐著甚麼。
只是誰也沒料到，兩人出場后僅僅一招，便以戎胥牟厲掌劈傷對手的手臂而告結。
以一刀結束，他有意隱藏了自身四氣融匯的鍊氣修為，僅僅展露了巫武的氣力。畢竟當初在天尊殿有不少人見過他與熊狂的草草交手，知道他是氣巫雙修。
那位一招敗陣的師兄，相熟之人眾多，引起了一陣驚訝的騷動。旁觀者們原以為當日是熊狂不欲糾纏，沒想到場中風輕雲淡的這位巫武當真強悍，不由得紛紛側目，許多強者暗中警惕起來。
「這就是黎航那弟子？」太乙仙守側頭問扁鵲師弟，肉臉一顫，而雪豹早已認出了當初在村口向它出手之人，朝場內不滿地叫了兩聲，反惹來主人的呵斥，「你這貪吃的，給貧道安靜點。」
扁鵲頷首：「正是，難得的氣巫雙修，只是這巫也忒強了些，他這個年紀怎能成就銅骨大成的修為？」比起在場的三代弟子，這些二代師叔伯的眼界不可同日而語，自然一眼就分辨出他的真實巫武。而巫武比起鍊氣，實在太難隱藏。
「可惜了，氣巫雙修，該入我門才是。」濕瓦御道遺憾著，抿嘴皺鼻之間自有一股美態，看得遠處的女弟子個個痴迷，就連眾多男弟子都紛紛避目，怕動塵心。
「哼，山中小鬼，巫武強些不稀奇，只是這樣的惡徒也收進門牆，師妹還是那麼糊塗！」斗姥御道操著老臉老皮，輕蔑地說。
「只是個誤會罷了，麗兒傳回消息時，我便與黎師妹證實過，當時周大妃遭遇山中人刺殺，他也曾援手，似乎還是那大妃的故人。」鬻熊仙守插言為他開脫解釋。
「巨留不止一次誇讚於他，可惜只有一招，也不知全力幾何？對了姚師弟，你可是抓過他的，你覺得他能走到哪裡？」誇娥御道坐在蒲團上，依然高出眾人兩倍不止，他低頭問向身旁的陶魂御道，似笑非笑。
「全力又如何？還能奪魁不成！就算僥倖奪魁，倚仗巫武？別忘了，我崑崙乃是鍊氣玄門！」姚賓頭也不抬，面無表情地回答。
幾人對話時，先天之氣形成了一道厚厚屏障，聲音一絲一毫也無法穿透。縱使戎胥牟這般過人的耳力，也聽不到半詞一字，只有有心人留意著師叔伯們的唇語。
就在幾位師叔伯閑論之際，出現了這一輪最激烈的一戰。
少見的兩強相遇，其中一人是太乙門下的龍己，而另一人則是濕瓦門下的一位師兄。
龍己白膚貌美，行如熱火，真氣熾烈，好似能化銅鐵，土、金、水被火氣裹挾，每一拳都如火龍虐空，肆無忌憚地發泄著憤怒；另一人黑肌醜陋，狀如狂風，同樣氣巫雙修，三氣合一下，配以銅骨初成的巫武，身旋風疾，招式間自有一股風沙相隨，削肉刮皮。
場中風火交變，場外努吒爾卻一個勁地撇嘴。
「你那師兄情勢不妙啊，你怎的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呢？」鼎人玉瞟了一眼努吒爾，「對了，他就是帶回河伯消息的賴塔師兄吧？」
「分明是大癩蛤蟆……」努吒爾臉上的不屑更濃，忍不住高聲喊道，「龍己師姐，你倒是發力啊……左肋空虛，快打他！」
他這邊胡亂喊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龍己聽到，果然瞬間重拳打在軟肋空門之出。努吒爾那師兄當即側跌出去，氣透骨肉，傷及內腑，吐了兩大口血，引得自身真氣逆亂，當場重傷，無再戰之力。
努吒爾鼓掌大笑，忽覺一道冷光自北面射來，轉頭一瞧，正是自家師父的目光。他急忙窘迫地避在了鼎師姐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