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乾為天,崑崙之緣(11)
數丈地面,轟然塌陷。
幾名周衛當即陷入泥土坑中,驚喊聲嘎然而止,再無聲息。
有莘晴姒被熊麗拉著跳起半空,幾名女衛也隨躍在側。
此時一道黑影從坑泥里衝天而起,熊麗忙擋在大妃身前,以拳下搗,重重轟在對方的肩膀,卻好似泥牛入海。
黑影,黑衣掛著黑泥,烏黑指甲數寸,銳利如玄劍,硬挨一拳的同時,抓住熊麗的手臂。
熊麗真氣護臂,直追罡身的骨肉,卻仍然被扎穿。
一對猩紅的邪異之眼,罩在白瞳血面之下,臉龐削窄,身形瘦小,露在黑衣外的肌膚,干皺如老樹皮,全然一副生長不良的女子之形。最令熊麗忌憚甚至隱隱畏懼的是對方完全沒有絲毫的呼吸,如同乾屍一具。難怪自己察覺到她的恐怖殺機,卻又找不到她的所在。
曾幾何時受過重傷的熊麗,忍痛蹬踹她的胸口,借力掙脫她的手爪,躍向高處。雖然擺脫了近身纏鬥,卻也被她五指深深切開了小臂,血肉飛落。
對方將滿手的淋淋之血塞在面具下,吸吮舔舐,血瞳微縮,好似在享受。下落時踏碎身下周兵的頭顱,再度向周大妃猛撲而去。
「小心!」
戎胥牟在幾個孩子逃回營深,便分神留意著晴姒姐這一側,此時已認出了女刺客的七殺身份。
果然是傾峰而出!
這是自己見到的第四個七殺。
怎麼辦?
他剛要抽身援手晴姒姐,只見她身邊有一女衛,搶身而出,抖劍接住了七殺的十指利甲。
雙方激鬥起來,俱是身靈如燕,但一個死氣沉沉,另一個卻真氣縱橫。
又一位鍊氣士,舉手投足間的力道,不輸銅骨巔峰,明顯也是巫氣雙修。之前一直以真氣隱藏著巫武的修為,讓人只以為是尋常的女衛。
天空本已雨後放晴,但原該清爽的四周,卻越來越悶熱,與天邊高掛的惡兆之虹,一齊給眾周人帶來了不安。
女衛強者的直刺一劍,頂在女七殺堅硬的爪心,兩力爭鋒,劍尖卻紅髮變軟,猶如被鑄銅爐火灼燒一般,矬了形,鈍了鋒。
百餘人在營前混戰,不時有人斃命。
貂鬼與魔誅女正帶人圍攻崇仲虎,這崇國少年也當真勇武,呼喝中,一人雙錘,越戰越是興奮,雙眼冒著精光。
營中終於有兵將衝出,讓周人一下子超過了兩百之數,仲牟身邊也圍涌了無數周兵。
更有一將四十上下,被數人托在肩上,強弓在手,連珠數箭,分射了幾名血面,救下遇險的周將。只聽他身邊的兩個稚童拍掌喊叫,「三叔射得好!」「再射再射!」「射光這群賊子!」
戎胥牟離得最近,自然看得真切,那三君弟箭技從握姿、發力到射技,都不陌生,正是箭殺之箭。
他忽然有種明悟。當年自己在戎胥城外,遇到過周人的刺殺,先有散宜競喬裝老者,被晴姒所阻,後有暗箭。這箭技雖與箭殺同源,但細細想來,修為卻是不對。能射傷阿爺,射殺周老伯的箭殺,若是暗殺自己,一箭不夠?會失手?
十有八九當年藏在難民中冷射自己兩箭的,便是這周昌的三弟。
足見箭殺與周昌的關係匪淺,守城、暗殺、授徒……
一個疑惑終於解開,卻又連帶著另一個疑惑,當年以一顆石子彈飛三君弟的奪命一箭,暗中救了自己的又是何人?
作為此次刺殺任務的首領女七殺,令人瞠目恐懼地將脖子急速扭轉一周,環視四面,情勢敗露,身前纏鬥的女侍衛,身後夾攻的熊麗,兩個能戰罡身之人,都是任務的意外……
她先一個虛招,陡然自喉嚨發出尖厲的叫聲,如惡鬼尖嘯,駭人心魄。趁女衛與熊麗驚神不防,風馳電掣般掠向營門。
戎胥牟剛剛砍跌了與他糾纏的血面,猛然見強敵襲來,立刻想通了她的打算,抓稚子為質。
女七殺轉瞬臨近,渾身散發著強烈的死煞之氣,令人恐懼。
他驟覺身上如蒸似烤,心下卻不寒而慄,原來這周遭的熱勁是從她身上散發。
女七殺形如死屍,稱屍女也不為過,赫然與呂國那兩個紅眼如屍的刺客一般無二。不同的是除了女子之身,她的戰力遠超那兩屍,顯然有罡身之境。
如此說來,自己懷疑得不錯,死煉中的狂亂紅眼刺客與身邊的血面,顯然與屍女有關,而屍女也必然與那屍人刺客有極深的干連。
戎胥牟巫氣集於刀鋒,再以恨意揮出,全力一刀,甚至不惜牽動先前的內傷。
但屍女果然未中絲毫刀意,以爪鉗死刀鋒,咔嚓一聲,破碎了刀刃。接著翻手一抓,五指深深插進他的肩頭。他的銅骨被一抓斷折,反震下內傷迸發,口中腥甜,嘴角溢出血來。
他想倒身退脫,怎奈肩膀被牢牢箍死。
眼瞅著屍女的另一爪抓向他的頸下。他血湧上頭,腦海翻滾著種種逃生之策,卻無一可行,絕望中看到她的血眼閃著一絲異樣。
「牟弟!」有莘晴姒帶著女衛強者趕將不及,驚怒急喊。
就在命懸一線之際,一道青袍隨風如影,閃到戎胥牟身側,一指彈在屍女的爪指上,竟將這兇狠的一抓彈開。繼而牽住他的身軀向後猛退,力大速疾,一下子便脫離了對方的利甲。
他的肩膀不免被抓掉了整整一大塊肉和碎骨,血淋淋模糊一片。但心中卻狂喜不已,有種死而復生的暢快。
甚麼人能在罡身的七殺手中救下自己?
身後的青袍女子身移不輟,抓著他幾個縱躍便向遠方遁去。
「黎航御道怎會來此?」遠處的熊麗低聲自言自語。
有莘晴姒見牟弟被救,雖大惑不解,卻也安心下來。暗忖:願弟弟此去吉人天相,你那四伯姐姐自會替你好生看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