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乾為天，崑崙之緣（10）
轉瞬間，泥土下、草叢裡、樹林中，數十名清一色的黑衣沖了出來，其中有七人戴著血面，雖然沒有穿扎眼的赤袍，確是山中人無疑！
暗伏的戎胥牟合計著，這裡聚集了近一峰的刺殺之力，似乎真是沖著晴姒姐而來！
「她與熊麗會不會早有察覺，善加利用了崇仲虎的約戰，有意到營外先發制人，引刺客現身？若是這樣，只能說晴姒的智謀已今非昔比，不愧做了九年周國的大妃，一出手就解決了兩個血面。」
他之所以判斷另一個被刺死在泥土下的刺客也是血面，是根據無名眾的數量心算所得，血面的洞中無名往往五六人，而這裡足有六十無名眾。
七名血面中，更有兩人很快被他認了出來，都是老熟人。
其中一高大女子揮甩一條長鞭與一條銅索，而另一人則帶著那頭已然成年的紫毛貂熊，不是魔誅女與貂鬼兩人又是何人。想不到他們也都晉陞了血面，只不過戰力只有銅骨小成，比起自己與奇鬼還是稍遜了一籌。
忽然，營門裡有幾道稚嫩的童音傳入了戎胥牟的耳廓。
「大哥、二哥，雨都停了，你們怎麼還慢吞吞的！那可是娘親與崇老虎的對戰啊！」
「母妃讓我與發弟看著你們，可沒讓我帶你倆出營看熱鬧啊！」
「大哥，我倒是也想看看娘是不是真有那麼厲害！」
「要是娘很厲害，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那頭老虎，老說甚麼崇國西土最強！還成天盯著咱家的白娃、白妞，我都看到他流口水了，真怕哪天偷去吃了！」
「三哥，他不是想吃它們，是……咦，你們聽沒聽到營外的動靜，好象有點大呀，娘親與崇老虎這麼激烈嗎？咱們得快點啊！」
幾個孩童驀地出現在空無一人的營門口，這裡的兵卒都已衝出去保護大妃，一時竟無人把守。
為首的兩個相貌俊秀的男孩，一個十一、二模樣背著弓箭，一個八、九歲模樣提著短劍，領著一對蹦蹦跳跳的幼弟，皆是五六歲的頑童，梳著總角。
孩童們驟然看到營外的混戰廝殺，與自己的期待全然不同，一時驚慌，不知所措。
倒是年長的最先反應過來，「是刺客，二弟，你帶三弟四弟進營喊人，我去助母妃一臂之力！」
說著便拉弓放箭，朝著黑衣刺客射去。可惜他連甲肉小成都不足的實力，箭射出百丈，便搖搖欲墜，在強悍的刺客眼中，這般綿軟無力，連騷擾都夠不成。
戎胥牟看著酷似晴姒姐的二子姬發與四子姬旦，就知道他們是她口中的四個兒子，倒是長子姬考讓他有種似曾相識的錯覺。
陡然間，一血面帶著兩個無名眾掠向了孩子們。
「熊麗，你快去保護考兒他們！」有莘晴姒急道。
然而熊麗並沒有動，反而全身繃緊，如臨大敵。
看到有熊麗護在晴姒姐身邊，安危無虞，戎胥牟便如離弦之箭竄了出去，直向營門馳援。
他這個血面的出現並未引起山中人的警覺，倒是晴姒看出了端倪，朝著熟悉的身形高聲囑託：「考兒發兒他們，交給你了！」
說完橫了熊麗一眼，不知情者還以為她在命令手下。
而她也戴上了一對素白套手，加入了混戰，欲殺出重圍，去救兒子們。
熊麗身為鍊氣士，五感極為敏銳，在周圍紛亂中洞察著一切，瞥了眼驀然出現的身形，竟是兩日來讓他吃盡苦頭之人，搖了搖牙根，心頭閃過大妃與這戎胥餘孽之疑，卻又馬上將雜念驅逐腦海，心中重新一定，護在大妃身邊，全神戒備四周。
說時遲那時快，戎胥牟后發齊至，趕到兩個無名眾身後，連出兩刀，『心血來潮』，相繼刺穿了兩人心臟，縱然是銅骨初成，如今也無法看在他的眼中。
順手擊殺后，他從兩道僵挺的身軀之間越過，追刺前方的血面。
驟覺後頸后心，寒毛倒豎，有劍風自身後襲來。耳中響起兩道低悶的嘶吼。他當即加力於腿腳，猛然前竄，險險避過兩劍偷襲。
他也算久經殺伐，剛脫險便順勢劈向眼前的血面。
那血面整個身子突兀地轉回，手中長矛掄了半周，嗚地帶著勁風將他的刀擋開。
對方在血面下露出的眼瞳布滿了濃郁的血絲，操著僵硬的口舌，一字字蹦著：「為……甚……么……攔……我……」
戎胥牟可沒打算回答他的疑惑，翻過其頭頂，避免腹背受敵，並將身隔在了孩童與刺客之間。
兩個無名眾被他刺破心臟，仍能行動如常，儘管神情狂亂，同樣充血的雙眼，喉嚨間壓抑著的嘶吼，讓戎胥牟想起了母窟死煉時，四兄弟遭遇的紅眼狂暴的一組敵人，被自己敏銳地砍下了頭顱。
他又想到了周原與呂國出現的殺不死的邪異刺客。眼前三人相比起來，卻沒有厚長的指甲與枯如老樹的皮肉。
他想得快，三刺客出手也不慢，四人轉眼便殺在一處。
戎胥牟無論實力和身法都穩佔上風，但對面卻招招以傷換傷，絲毫不痛，更不畏死，讓他招式間捉襟見肘。屢試不爽的刀意更是無用武之地。
雙方一時勢均力敵，僵持在營前。
四位小君子初見有可怕的邪眼紅面襲殺而來，原本惶恐無措，待見竟有刺客倒戈相救，又覺得驚奇。
「二弟，快去找三叔，來幫……」
話沒說完，被二弟姬發一把拉了衣袖拔腿就跑，「別說了，快逃啊！」
而他另一隻手則拉著有些腿軟的三弟姬鮮，倒是四弟姬旦已率先跑在前頭，邊跑還邊尖叫著：「救命啊！刺客殺人啦！來人啊！有刺客！」
不少山中人也注意到營門這邊橫插了一個礙事的血面，甚至有刺客認出了血殺的刀招，都在揣測，是不是那血面接取了與刺殺周大妃相反的任務，倒無人想到眼前一切根本是他自作主張。
有莘晴姒見兒子們得救，剛剛鬆了口氣，陡然一股極為可怕的氣息罩住全身。
同樣感受到危機的還有千夫長熊麗，這股危機感正是他一直不敢輕動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