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乾為天，崑崙之緣（9）
天光似箭，破穿雲層，牽著淅淅瀝瀝的落雨，射散了山野的陰霧。
帳外的守衛得了大妃之令，知曉帳內是大妃的熟識，除了為帳中人準備了些食水，無人敢探究其身份。
伯侄得了半晌的安心，又用過了食水，四伯便沉沉睡了去。這兩日，心緒大起大落，千里逃亡，早讓他心力憔悴。
戎胥牟則打坐行氣，傷勢有了好轉，他的體魄本就較旁人易於恢復，其中也包含傷勢。可惜他並不清楚該如何渡氣為四伯療傷，就如霄妘在岐山用金銀針對他的施為。他敢摸索自己的經脈行氣，卻不敢拿至親胡亂嘗試。
見精神回復了許多，便分神尋找晴姒姐的聲音，卻聽到了熊麗運用真氣在與人交手。
他如今知道對方氏熊，不禁想到了媧神遺迹中的熊狂，這兩人同為鍊氣士，會不會有甚麼關係？他若是見過熊麗的面容，便會發現兩人當真有幾分相像。
「你是何人，擅闖我周營，莫非要來行刺我周大妃？」
熊麗的呵斥卻似乎並未被對方放在心上。
「這麼說你是周人，可小爺怎麼從來沒見過你？你很強，是銅骨巔峰吧？小爺不可能不記得你這樣的高手！」一中氣十足的少年聲音響起。
「是仲虎啊，這雨剛小下來，你怎麼就跑過來了，你大哥不是一早就暫罷了今日的蒐獵嗎？」晴姒姐帶了幾名隨從，從遠處走來，話語間與少年十分稔熟。
「一點雨水算甚麼，伯龍他就是驕氣！」少年語帶不滿，數落著自己的大哥，更彭地一聲將雙手兩件兵刃扔在腳下，聽得出兵刃的份量很重。
「仲虎，這是我夫君麾下的千夫長熊麗。熊麗，這位小爺是崇侯的二君子崇仲虎，別看他年歲十六，但戰力直逼銅骨大成，是崇國第一少年高手！」
戎胥牟並沒有聽到熊麗的回應，倒是晴姒姐又對那少年道：「你該不會是沖熊統領來的吧！」
「小爺聽手下說有個身法奇快的高手，闖進了周營，還以為是刺客，嘿嘿，剛才那兩下不過癮，咱們再打過。也不知道周伯這次怎麼想的，女孺派了不少，就是沒甚麼好手！」
「呦～我說仲虎啊，聽你這口氣是看不起我們女子了！」晴姒姐口氣滿是不悅。
「哦，周大妃，我聽說過你率兵征戰昆夷的事，是個女中豪傑，但你不過憑了戰陣之威，算不得個人武勇，這打仗煉武終歸還是我們男子之事，女人只要生養孩子就好了！」少年心直口快，說起話來絲毫沒有顧忌。
「小小年紀，口無遮攔，不如我與你過過招，若是你能贏我，我便承認我們小女子不如你大男兒，我兒那兩頭白虎，我就送給你，也省得你整天惦記。」
「此話當真，那小爺不是欺負你，算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一言九鼎啊！」崇仲虎好似怕她反悔一般，忙將地上的一對兵刃提起，當地一聲碰發出清脆巨響。
「慢著，若是我贏了又該如何？」
「你怎麼可能贏……想要甚麼儘管說？」
「我要你以後見了我，就跟考兒發兒一樣，叫我……娘親！」
「啊！」崇仲虎沉吟了一下，「好，反正我不會輸的！」
「這裡施展不開，我怕你毀了我兵士的帳子，咱們去營外吧！」
「好，好！」崇仲虎有些急不可待，當先向營外走去。
有莘晴姒不急不慢地跟在後面，身旁的熊麗卻低聲道：「大妃，那兩人十分危險，而且事關君伯的大策……」
「我說過了，那兩人我作主留下了！你只管回岐城對夫君如實復命。」
熊麗沒有再多言。
聽到眾人要出營切磋，戎胥牟習慣地凝神營外，隨意聽了聽，眼神陡然一凝。
他聽到有幾名高手的急促呼吸，儘管輕微，卻還是被他的雙耳捕到。對方顯然刻意隱藏著自己，身為刺客，這樣的情形他再熟悉不過。
仔細聆聽，但數百丈外，想聽清極輕微的動靜，或許二哥百里聞風才能做到。
莫非有刺客，會不會是針對晴姒姐？
他不想驚動守衛，在寢帳後用刀輕輕劃開帳幔，避開兵卒，潛出營次，小心翼翼繞向了晴姒與隱藏的高手方向。他爬伏在滿山野三四尺高的雜草中，一點點匍匐接近營外的樹林。
忽然樹枝間有紫光一閃，定睛遠望，一頭體長半丈有餘的貂熊在枝杈間竄躍，一身紫毛，快如閃電。
貂鬼怎麼會在這裡？
這時他已發現了數十餘道呼吸。
山中人結群，往往都是刺殺非常重要或厲害之人，這是要殺誰？糟了，晴姒姐所行的方向，正是埋伏之地，若真是要刺殺於她，她便是自投羅網！
戎胥牟掏出血面，戴在臉上，而血袍被他放在了包袱里，與自己的全部家當，如《血刀訣》的羊皮，一起埋在攻離山中，之後根本沒機會取出，
遠處一矮個子少年，渾身上下黝黑的筋肉隆起，十分壯實，手中握著一對熊頭大的銅錘，一看便充滿著蠻力，「此處甚好，來來來，周大妃，要不要小爺讓你兩招！」
有莘晴姒帶了幾名女子侍衛站在他對面，嘴角微微翹了翹，忽然抬了抬手。
身後的熊麗猛然重拳擊打身下積著雨水的泥地，彭然間泥濘飛濺，一聲悶哼，泥里崩出一副碎裂的血面具，露出一張浸血扭曲的人臉，斷碎了鼻頜。
與此同時，大妃身側一名女衛，一桿銅矛倒豎，瞬間刺下十餘矛，矛尖不斷帶出大量的鮮血，泥水很快被染紅。
「保護大妃！」眾周兵湧上前來，將有莘晴姒等女子圍攏在中央。
「甚麼人敢在我大崇放肆！」
崇仲虎一錘將土中躍起的黑面無名眾打飛出去，刺客整個胸口凹塌，眼見活不得。但崇國小君子卻絲毫沒有暢快之感，愕然看著自己大意下被刺傷的小腿，勃然大怒，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