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天水訟,木秀於林(13)
戎胥伯與方神祀巫歴不約而同發動,兩人皆一步重踏,近五鼎萬斤之力,竟將壇面跺碎。
轟然一聲,前沖的雙方以刀戈狠狠撞在一起。
兩人都沒有試探之意,一上來便是全力,罡勁自內而外發,刀戈相擊。
只見戎胥伯起手一式『虎撲截』,雙手推刀,橫於身前,如猛虎縱撲,便要斷截獵物性命。
巫歴手中戈刃超長,似戈似鐮,迎上去一式『雷水解(xie)』,初使時可功可守,挑起戈頂抵接刀刃,欲迎刃而解,兩刃間一股無形之力震蕩開來,兩人皆被震退兩步,衣襟被罡風向後吹動。
甲肉比拼多以皮肉明力,而銅骨對決轉為筋骨暗勁,到罡身已將體魄修鍊內沉至腑臟。自內而外激發人之潛能,雖耗費性命,卻能生出新力,連貫全身,在外化形勁罡,在內化轉外力。勁罡甚至可外延到衣甲兵器,秘法下甚至離體而勁罡不散。
若非罡勁延護兵刃,怕也只有傳說中的一種隕鐵兵刃才能禁受罡身強者之力,尋常兵刃早已斷毀。
戎胥仲潏也暗暗吃驚,想不到帝神教中還有比肩大巫主的高手,這巫歴老兒巫武名聲不顯,外人只道全仗了卜尹和七祀的權位,沒想到是貨真賈實的頂尖高手。
兩道黃光如虎龍纏鬥,一招一式皆伴著罡風勁響,壇面早被劈犁得溝溝裂裂。
只見戎胥伯躍在空中,『鷹落斬』重重劈下,被巫歴『地風升』,順勢而為的舉戈,柔以剛中的挑彈,將來式無憂而解。繼而轉戈趁戎胥伯落地,自中天尊位揮戈下斬,『天火大有』,剛健其德,上下應之。
戎胥伯橫刀擋轉,接以腿踢,『麋躍彈』,崩彈之力十足,腳尖穿破對方臂懷,直逼下頜。
巫歴見來腿太快,收戈不及,忙以『澤風大過』相應,就著去勢放開戈柄,旋身如影,轉至戎胥伯身側,狠踢將落地的戈頭,兜向對方后脖頸,趁戈尾旋迴,抄中順勢加力。
戎胥伯低身避開,更上翻一刀『象甩掃』,追著揮勢,狠狠抽在戈身。兩人之力相疊,戈頭疾速彈飛,巫歴險些把攥不住,但中門大開。
戎胥伯畢竟久經殺陣,怎會放過這瞬間的破綻,一式『蜂點扎』,急扎肩膀。巫歴雖凝聚罡勁在此,以罡身相抗,卻仍被刺入,鮮血崩淌。腳下急運「天山遁」,遠遠退避到祭壇邊緣。
要說巫氏秘傳的《六十四卦坤乾訣》,能借戈、矛、劍、掌使出,如卦相般千變萬化,招式層出不窮,趨吉避凶,端的是厲害。但遇到戎胥伯這手殺刀,化繁為簡,卻刀刀兇猛紮實,每一刀都將其精髓用到極至。
兩人雖看似巫武之境相近,但甫一交手,幾個來回,便被戎胥伯勝了一招,傷了對手,若非他不想乘勝而擊,怕是能重傷對手,在心中也不免拿他與死去的周季歷相較,心中不屑這久處朝室作威之人。
祭壇此時已在兩人聲勢浩大的對決中毀壞。
而在遠處望著阿爺取勝的仲牟,也將兩人對決深深印在腦海,雖說自家這招式名字總不太中聽,但確是好用,心中欣喜不已。
就在雙方猶豫是否要接著戰下去的時候,忽然祭場關閉的銅門被重重推開,一群宮衛簇擁著幾人到來。當先三人,為首的少年正是商容,身後還跟晴姒與子余。
只聽商容高聲宣道:「大王有命,請巫卜尹與戎胥伯速速罷斗,即刻入宮覲見。今上業已問明,析神祝巫冥之死,非戎胥伯孫兒牟所為,真兇未明,仍由帝神教繼續徹查。戎胥牟攪鬧祭祀,責令戎胥伯嚴加管教,閉門督訓。責戎胥伯於戎胥國修建方神祭場,以犧牲供奉方神,以償縱容子弟之罪。」
戎胥伯道了聲「謹尊大王命」,便對巫歴道:「卜尹,如今有大王之命,該交還我孫兒了吧。」
「老夫年歲大了,剛剛遭逢喪子之痛,這耳朵不好使,王上該能體諒一二。」
戎胥伯神色一冷,向前緩步逼去,「老夫年歲也不小,眼見孫兒受辱,一時激動心傷,這刀實在難以把控分寸,大王必也能體諒一二。」
巫歴眯著眼,全身筋肉繃緊,隱隱戒備,「戎胥伯,老夫自認不是對手,你那孫兒大王雖斷裁不是真兇,但畢竟刺了我冥兒一刀,要不我馬上命人也刺他一劍如何?」
戎胥伯停了腳步,憤懣道:「歴老兒,你待怎樣?」
「老夫也不過分,雲君祀曾對老夫提起,說戎胥伯孫兒有一黑匕,乃不祥之物,老夫以為該獻祭給方神,以償此次征夷祭祀。」
戎胥伯暗道:「這老兒莫非是貪圖寶物,有意借牟兒之事引我前來嗎?區區黑匕,哪怕是傳說中的隕鐵,比起讓我孫兒受苦,又算得了甚麼?」
「好,老夫允了,快將我孫兒放了。」
「老夫也信戎胥伯一言九鼎,來人,放了戎胥小君子。」
仲牟回到戎胥伯身邊,急道:「阿爺,能不能把那女童也一併救下?」
戎胥伯拍了拍他的頭道:「阿爺救不了她!」
「為甚麼,她是無辜的啊?莫非阿爺怪孫兒連累您,在生孫兒的氣嗎?」
「傻孫兒!」戎胥伯臉上除了關切始終未見不悅之色,只是輕輕一嘆,「你雖少兒老成,但終歸是個孩子,怎懂得朝堂宗貴間的齷齪。你以為阿爺與帝神教之戰,只為你嗎,我早聽晴姒丫頭說過了,你的推斷很好,這事分明就與你幾人無關,那歴老兒不知嗎,為何還要難為於你,宗貴之爭,諸國之爭,真相又重幾何?還不是拿來做賈的貨物?怕是阿爺連累了孫兒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