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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澤水困,周原驚變(9)

  「如今小君子再來說說看,真兇是個甚麼樣的人?」

  「善於輕身之術……身形可能並不高大……熟悉吳伯的說話和想法……或許真的與止叔有些關連……我與大哥大約昏時入睡,黑匕是在我倆入睡后被取走,所以從昏時到吳伯回返的昏時四刻,刺客能藏入寢帳,昏時五刻離開。」

  推想到這裡,仲牟只覺似乎只隔了最後一層迷帳。

  「已經很接近了,這裡確實有許多我們無法還原的真情,所以我們要想想,除了商大人先前說的那些,還知道甚麼?」

  仲牟陷入沉思,念頭猶如錐子,拚命的戳著謎帳。

  他一個半大的孩子,卻像大人一般凝神思考,在外人看來一定十分有趣。

  他猛地抬頭,臉上露出收穫的欣喜。

  「我們還知道……從莫時到夕時所有人的行蹤!如果刺客就是這營中的人,那他昏時到昏時五刻之間一定是獨處的,半個多時辰的獨處……」

  淳夏凝視著仲牟,目光流露著弟子出師般的欣慰,更流露著一絲追憶,「我們師徒曾經一同探究過,當拋去所有的不可能后,剩下的便是真相,無論多難以理解。所以真兇只能是……」

  一柄鋒利的銅劍悄無聲息地刺穿淳夏的左胸。

  待仲牟看清穿胸的劍尖和殷出的鮮血時,只來得及「啊~」地一聲驚叫。滿眼劍影,如菊花瓣散落在紛紛倒地的幾名商兵屍體上。

  他也被來人用手遏住了咽喉,驚恐的聲音半途而斷。

  「為甚麼?我不明白?」來人低沉著聲音,充滿著疑惑。

  仲牟認出了眼前的人,心中卻顧不得太多震動,早沉入了淳師被刺的傷痛中。他想哭喊,但心間與脖間的疼痛,令他窒息。

  模糊的雙眼,陡然間映出一副玲瓏瘦小的身形,伴著一道劃破夜幕的嘯音。

  那身形忽左忽右,忽高忽低,似雲似霞。

  一枚枚銅黃針,從她兩手間密集射出,猶如蜂巢被驚動的群蜂,從不同方位射向刺客,不給他片刻的喘息。

  「甚麼人?勾老子!」

  刺客匆忙應手,急將仲牟夾在腋下,仍用手掐住脖頸。另外一隻手中的銅劍急速揮舞,才堪堪擋住。

  梳著總髻的少女,兩垂髮絲,隨著身影甩動。原本清秀的眉眼透出犀利。

  少女根本不答話,直接以嘯音回應,氣得刺客不斷「勾老子」的喝罵著。

  看到她的時候,仲牟便認出了這個岐山草廬中自稱巫醫的少女,「沒想到她竟然有如此好的身手。」他心中暗想,「她必定與止叔提到的岐山巫醫一脈有關,該就是自己此行周原的目的,卻陰差陽錯兩次救我的性命~」

  想起止叔和淳師,他暗祈神明保佑少女能打敗刺客,將之擒拿。

  但仲牟不知那少女心中也在暗暗叫苦。

  對方銅骨境,不是她能力敵的,若被一拳打實,骨斷筋折都是輕的。於是依託更勝一籌的身法,敏捷地避開身手相接。怎奈身上的飛針畢竟有數,漸漸減少了激射,改以威脅為主,但口中仍時不時發出長嘯,驚動著整個營次。

  刺客本以身法見長,未曾想強中更遇強中手,每每避退逃走,卻總被少女先一步追上,擋在身前,心中焦躁無比。

  直到少女忽然冷哼一聲:「終於是來了,不算太草包!」

  說著飄然疾退,身形一拐便繞過營帳,不見了蹤影。

  仲牟眼中一亮,眺望營帳上方,有起落而疾速迫近的身影,正是阿爺,「阿爺~到~你~跑~不~了~」

  他害怕刺客橫施辣手,只覺此刻該當提醒對方。

  這方巨大的動靜早已驚動中軍帳,戎胥甸作為主將自然第一個趕到。

  「該死的丫頭!」

  聽到仲牟的話,他便確定那道逼近的身形是戎胥甸,怎麼還敢心存僥倖,夾起仲牟為質,向著后營邊緣跑去。

  「攔住無疆!」戎胥甸大吼之聲,幾乎傳了半個營盤。

  這刺客正是吳伯的侍衛長無疆。

  他矮短身材,如同游魚,身法雖不如少女,卻遠不是這群兵士可以觸及,左衝右突。

  四面八方自有兵將趕來攔截,雖死傷多人,卻越聚越多,隨著一些甲肉鍛煉不俗的兵長加入,藉助戈盾等兵器,讓無疆的逃脫越來越艱難緩慢。

  無疆凶吼道:「哪個敢攔,戎胥小君子在勾老子手中,不要逼勾老子刺死他。」

  雖有兵將懾於人質而後退,怎奈四周早被圍得水泄不通,此時他已如瓮中之鱉。

  「無疆,你給老夫站住!」戎胥甸踏帳疾掠而來,已近十丈內。

  「戎胥甸,你也給勾老子站住!莫再靠近!」

  無疆知道事不可為,便停下腳步,回身與他對面而立,四目相瞪,按捺住心中畏懼,將夾在腋下的仲牟,以劍橫在脖頸。

  「無疆,快快將我孫兒放下,以幼子相脅,不是丈夫所為!」

  兩人對話須臾,戎胥諸將已紛紛到達,子羨、子甫等人也接踵而來。

  「無疆你這瘋子要怎樣才信,真不是我等殺的吳伯,有甚麼沖我來,快放下我侄兒,你這算甚麼英雄豪傑!」戎胥季廣焦急道。

  「蠢材!他才是刺客。」看到淳夏倒在一旁,戎胥甸當即猜到了原委。

  「甚麼?」不光季廣,許多人都驚詫不已。

  子羨也沒想到真兇竟然是他,怒道:「無疆,你身為侍衛長,為何要殺你家君伯?難道你暗通周昌?」

  無疆緊了緊腋下的仲牟,也不答話,卻在戒備中青筋暴起,延至脖頸的黑墨紋身,顯得格外邪異。

  姍姍遲來的商容擠出人群道:「無疆,若容沒料不錯,你是余越之長的無氏?」

  「不愧行貨的商氏,倒有幾分見識,只不過這並不是甚麼秘密~」

  「聽族人說起過,當初吳伯便是降服了余越,才能穩居吳地。你全族都在吳國治下,你如今卻殺死了吳伯,難道不怕禍及族人嗎?」商容質問道。

  無疆恨意大作,卻不再答話。

  「你是為了兩族宿怨?」子羨先道,卻又搖了搖頭,「不對,吳伯敢任你為侍衛長,如果不是十分信任你,便是自信能拿捏住你,不怕你有二心,你究竟是為何?」

  「老夫不管你有甚麼理由,速速放下我孫兒,老夫也不欺你,我讓伯承與你一戰,你二人都是銅骨小成,勝了你走,敗了留下性命,如何?」

  戎胥仲潏也不想逼迫太甚,生怕對方走投無路傷害乖孫。

  「戎胥甸,你到底圖謀甚麼?」說的眾人一頭霧水。

  誰也沒有注意,跟在大王子身後的子甫,退在兵將後面,拿了兵卒的弓箭,彎弓搭箭,準備一箭偷射。

  「住手!」一聲嬌呵將其阻住,出言的正是大妃姷姒。先前吳伯出事時,她還在寢帳休息,全營查問時,她也到了中軍帳表明清白。

  她瞪了子甫一眼,輕聲斥道:「你怎麼敢自作主張?」

  「冤枉啊,是大王子的吩咐,怕這無疆胡亂攀扯,亂了軍心!」子甫委屈道。

  「你這一箭過去,傷了牟兒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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