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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水山蹇,鳳鳴岐山(6)

  戎胥陣中緩緩而出一員老將,胯下一頭青黑大犀,狀似牛,皮堅肉厚如鎧甲,獨角短粗,近丈高,兩丈長,重逾五千斤。

  而它的主人,魁梧的身材赤著上身,裸露著如銅灌的筋肉,黑髮垂背,白色間雜其中。面色黝黑里透著紅潤,眼中飽含滄桑又內蓄銳利,一尺花髯迎風而動。

  「阿爺和大青!」戎胥伯來喊道,神色熱切。

  仲牟發覺那犀獸正是自己夢中所騎,暗道:「原來是阿爺的坐騎大青」。

  戰場中心一犀一將緩緩向周人逼去,喧雜的兩陣陡然安靜,所有人似乎被甚麼壓住了聲音。

  騎著大青犀的戎胥仲潏,一甩手中長脊銅刀,脊背曲而厚重,刃六尺,柄兩尺,揮動中風聲赫赫,只聽他大喝一聲,「周昌小子,大王子好言相勸,你既不聽,便來送死,莫怪老夫不念與你父並肩伐戎之情。」

  周昌雖面容輕朗,氣血充足,但實已半百之齡,如今被人呼喝小子,惹得身遭眾周將怒罵不止。

  反倒是周昌,神色如常。

  「犀兕這等猛獸馴服不易!戎胥甸真神將也!」他一邊感嘆,一邊對眾將道,「君父雖不在,我姬族也不能讓人小覷了,就讓戎胥甸領教領教我族車陣之道。」

  言罷身遭便有數人高喊,「戎胥老賊,休要倚老賣老。」「且看我兄弟六人的本事。」「今日便要試試老兒,安敢與君伯比肩。」

  只見三乘戰車,一車雙將,算上御者九人驅車殺入場中。

  戎胥兵陣中,有居中的中年,年近四十,身體略有發胖,面龐方厚,但眉目間透出一絲犀利,正是大王子子羨,「面對威震一方的強者,周昌倒是謹慎,打定主意要以眾戰寡。」說著眼中卻閃過憂色。

  「戎胥甸是否太過託大,一人戰六將。適才斗戰,戎胥傷亡更大,可見我周族子弟戰力不俗。」接話的是一白髮耄耋老者,面色蒼白,氣血已經虧敗。

  此老者是吳伯,名伯泰,本為姬季歷的長兄,當年為奪回族中承祀之權,與二弟仲雍暗中謀划,卻被繼任周伯的四弟識破,並派高手一路追殺,他兄弟二人帶著殘餘死忠狼狽逃到東南苗越一帶的吳地。

  數月前被商托王召見,才知周季歷被暗中囚困在殷都,托王有意扶持他重返周原,這數月來,每每想到要重掌姬周,便激動不已。尤其借了戎胥的強兵,本想趁著周師主力西征昆夷戎,又有常年在各地行走易貨的商氏獻計,兵走自己都不熟知的岐山小路,偷襲岐城,不想卻因莫名其妙的山中鳴響而功敗垂成,心中正自憋悶焦急,便道:「大王子,我看不如命全師一擁而上,直接殺入城去,免得戎胥甸失手,壞了士氣……」

  早有一旁壓陣的千夫長戎胥伯承,濃眉粗髯,怒目圓睜道:「呸,我二叔武勇,西土無敵,就是周季歷在此也要敗退,不像某兄弟被殺破膽,出逃萬里,只敢去欺壓些山越蠻子。」戎胥伯承四十有餘,是戎胥仲潏已故大哥的長子。

  「小子……怎敢如此無禮……老夫那是為了周族大局才讓位給季歷……你這粗鄙之人如何知曉我兄弟良苦用心。」

  見吳伯哆嗦著怒喝,身後自有一巨人跨步上前,揮拳重擊。

  此人身長兩丈,雖站在地上卻仍高出馬上眾人一頭,一個跨步便有一丈遠,「辱我君上,吃我汪芒丘山一拳!」

  戎胥伯承騎在馬上,仍覺大拳如錘,自上罩下。但他久經戰陣,也不慌亂,知對方力大,不敢硬接,人馬如一向旁跳開,拳風刮身而過,身下戰馬趔趄數步,才安穩下來。

  「住手!戰場之上自家相鬥,成何體統!」子羨急忙呵止。

  周遭戎胥諸將也是心中一震,對這汪芒一族的巨人有了忌憚。

  大王子身側倒有一華服少年,年約十六七,一臉英銳,出言道:「大王子,周人要我等退兵兩里才肯出城對陣,便已是防備了我師突襲強攻。兩里之距,以快馬奔襲也需時幾十息,何況我師以步卒相衝,足夠周人從容撤回城中。我看戎胥甸卸去銅黃甲,赤膊上陣,怕是有意在引周人進入戰場,我等才有一舉沖入岐城的機會。」

  少年名喚商容,出身王族的分宗商氏,他的祖父便是子族王學耆老商滕。商容自幼聰穎,被子羨看重,此次西土之行,以外使之職相授,帶在身邊來歷練。先前棄車馬兵走岐山小道之策便是他所獻。

  此時,場中雙方已接近,只聽戎胥甸高聲大喝:「區區三才陣,便想稱量老夫,你等小輩,當真不知死活。戎胥諸將聽令,誰也不要插手,老夫要活動活動筋骨。」

  話音甫落,雙方已戰在一處。

  周國六將喝聲連連,車馬所過,塵沙飛揚。

  戎胥仲潏舞轉長刀,未發全力,似乎真的只在熱熱身子,但每當兵刃相交,六將只覺力虧,手臂虎口反震生疼。紛紛運足銅骨與甲肉的暗力,攻防皆是全力以赴。

  長刀揮旋,與戈、矛、刀、鉞連續相擊,光影交錯紛亂,叮噹不絕於耳。

  大青犀興奮異常,時而圓曲奔跑,時而筆直急沖,不時與戰車靠碰。幸得周將蒙了馬眼,才不為其威勢所嚇。

  車上雙將更輪流輔助御者控馬,以免被青犀擦到。戰馬雖能敏捷避開,但車身卻依然被青犀靠得東甩西斜,令周將不得不耗費大力來強穩車身。好在車中立有銅扶桿,平日可插傘立,戰時用來拉扶,以免甩出戰車。

  七將在百丈方圓內左沖右曲,風聲虎虎,喝罵不絕。

  戎胥陣中,大王子身旁除商容還有一年過三十的瘦削青年緊隨,黑袍上,露著陰鬱面容,嘆道:「這等交鋒,怕也只有這獨角公犀和戰車能承受,若是普通戰馬,根本受不住數鼎的反震之力。」

  他見子羨憂色不減,繼續道:「大王子,我戰前以牛骨貞過一卦,戎胥甸出陣必勝,大王子不必憂慮。」

  這青年是王族的巫卜子甫,在內廷司職貞人,被帝神教的上代雲君祀,因同為王族出身的緣故收為弟子。

  雲君祀,與方神祀、雨師祀、風伯祀、東陽祀並稱五工臣祀,又與大司命東母祀、小司命西母祀合稱七祀,在帝神教中僅居大巫主之下。帝神教歷代七祀大多被巫氏掌控,唯獨雲君祀始終在子姓王族內承繼。

  子羨聞言,想起近日的貞卜多有差錯,狠狠橫了子甫一眼。

  子甫有感大王子對自己的不滿,忙閉口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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