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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水山蹇,鳳鳴岐山(5)

  岐山山林中,百人的軍行正急速穿行,靜默而有秩,正是戎胥族軍。如今天下,以氏族族軍為戰殺主力,輔以大量平民,戰時徵調,閑時為農。

  戎胥一族子弟,自幼修習族傳巫武,各個身強體碩,腿腳輕快有力,崎嶇山路上騰挪間自有章法。

  戎胥仲牟安靜地靠在大哥的背上,突然前方一陣嘈雜,抬眼望去,只見路邊橫斜著十餘具屍體。

  從前面走來的淳夏對母子三人道:「少夫人、小君子無需擔心,此處全是周人的屍體,想必是被清晨山中巨響引來探查,正巧與戎胥伯的軍行遭遇,為戎胥伯殺敗。如今老大人必然已加急行軍,襲取岐城。」

  這時領軍的百夫長也來到近前,正是仲牟的四伯父戎胥季廣。

  「可悲啊,這一戰看來是沒我的份了。」他嘆道,鬱郁之情溢於言表。

  「是我母子拖累了四哥。」驪戎氏打趣道。

  「弟妹說哪裡話?四哥就是有點手癢,嘿。」戎胥季廣訕笑,轉眼瞧見小侄兒疑惑的眼神道,「當然,咱們小牟的安危比起這仗可要緊多了,等到了山下,四伯便派人到附近村邑給你打聽那扁鵲巫醫去,按戎胥止的說法,那初代扁鵲可是黃帝時的大巫醫,這傳了兩千多年,肯定能治好咱小牟的虛症。」

  少夫人早習慣了四哥這性子道:「四哥,我看這一帶也不太安穩,不如先去岐城與爹會合,反正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求治,倒也不急於一時。」

  此時淳夏笑道:「我看四君子倒不必遺憾錯過這一仗。」

  「怎麼講?」戎胥季廣疑惑道,「我說淳夏,爹常誇你心思細密,善於斷事,有甚的高見,就直說。」

  淳夏回道:「四君子,此番襲城之策已是難以奏效。老大人雖強,卻未能留下所有周人探子,此刻那周昌怕已得到我軍行的消息,做了防備。」

  「你怎麼知道?」背著弟弟的戎胥伯來只覺淳夏在說阿爺的不是,不滿道。

  淳夏並未直接回復伯來,而是對著仲牟道:「小君子牟,你看高處橫枝是不是多有折斷,那是為箭所射,可見對方必有善於輕身提縱的巫武高手在場。」說著他用手指著不遠處的高處,櫟樹粗壯,卻赫然露著幾支箭尾。

  「數箭連發,力透樹榦,若非箭尾卡在樹中,怕是早已穿樹而過,軍中唯有老大人有此能為。」

  「阿爺好厲害。」戎胥伯來興奮道。

  淳夏點點頭:「戎胥甸威震西北,自是厲害,但那周遭樹身樹葉皆無血跡。面對老大人的近射,對方依舊能避開,這等輕身之術,怕是我軍無人能將其留下。我適才查看過所有屍身,並無高處墜落的摔傷,足見那人並未身死此地,怕是逃回岐城報信去了。」

  仲牟聞言,心中一亮,只覺這等言斷,以小見大,句句相連,讓人不禁信服,更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該是被淳師教授過,於是心下不停揣摩。

  「厲害啊淳夏,按你的推斷,我估計是南宮氏的高手。聽說周伯早年收服的南宮一族,便是擅長輕身提縱之術,曾夜襲暗取戎部翟王頭顱。」戎胥季廣恍然道。

  「所以四君子趕到岐城,仗怕也才剛剛開始。」

  「不錯不錯,我這就傳令大夥加緊行軍,不行不行,小牟的身體怕會吃不消。」

  「四哥,不必擔心牟兒,我也贊同加緊行軍,周人既然能探到這裡,我怕夜長夢多。」

  「少夫人顧慮不差,我們確需儘早與戎胥甸會合。如今老大人襲城不成,必屯兵在岐城以東。一來可與崇國援兵接應,二來也不必擔心西征西戎昆夷部的周師回兵夾擊。但岐山在岐城西北,如此一來,我等一行便與我軍隔了岐城,一旦被周人探知,周昌怕是不會錯失我等,以為人質。」

  眾人議定,軍行用最快之速走出岐山,儘可能避開村邑田舍,也顧不上打聽巫醫消息,一路疾行,向岐城東繞去。

  直到路遇前來接應的族人,才鬆了口氣,果如淳夏所言,周人已有防備,戎胥甸只得陳兵城東。

  仲牟一行臨近岐城時,遠遠便聽到南面戰鼓和喧殺之聲。登上小丘俯瞰,只見兩師正對陣於城外。

  岐城並不高,城頭隱約可見無數平民,大多粗衣無甲,手持鐮刀、斧子、鋤頭等農器,亂糟糟的。

  倒是城下雖千人卻師容齊肅,以周族為首的岐城各族精英子弟組成,人人持戈矛佩銅甲,戰力頗強。

  五十餘輛戰車列在陣前。

  戰車銅木合制,一車兩輪,雙馬雙人,左為御駕,右為執射。車後跟隨戈矛甲士八人。

  車陣前尚有十數輛大戰車,車身高大寬闊。其上可乘五六人,有護欄,一乘四馬,僅載三人,御者居中,主將持兵刃站在其後,身側有侍將保護,或執射,或執戈矛刀盾。

  再看兩裡外,最前方是三千戎胥氏戍旅,陣后尚有五百精壯打著大商玄鳥(zhan)旗,是子姓子弟。

  大商軍制是宗伯制,戰時由各氏族的宗伯徵募統轄。上下大致分有七級,師、旅、、大行、行、什、伍。一伍五人,兩伍為一什,十什為一行,由百夫長統領。三行為一大行,三大行為一,由千夫長統領。三為旅,由旅亞統帥。最後三旅為師,統御萬人為師亞,再往上便是最高的牧師之職。

  戰場中,損毀散碎著數駕戰車,更有十餘戰馬喋血倒地,上百具軍卒橫屍,無不述說著雙方剛剛經歷了慘烈的陣戰交鋒。

  小丘上的仲牟擔憂道:「阿爺能勝么?」

  「阿爺必勝!」大哥來搶道。

  戎胥季廣見不少族內子弟倒在城下,不禁悲戚道:「以我戎胥子弟的性命為吳伯泰老兒爭周伯之位,太不值了,你說他好好的吳伯不做,偏要回來爭甚麼。」

  淳夏接道:「以夏觀知,他當年早被周季歷殺破了膽,從西北逃到東南,如今不是他想爭,是托王要他爭。」

  驪戎氏道:「只望能速速拿下岐城,減少族人傷亡。」

  「少夫人心愿雖好,怕是難以成真。」淳夏搖搖頭。

  「怎麼說?」季廣急問,「三倍於周師,爹還拿不下岐城?」。

  淳夏回道:「戎胥甸先前用了大王子跟前那使吏商容的計策,翻岐山襲城,戎胥的上千戰馬大都被留在了山北。如今正面對陣,兵數雖佔優,但車馬不足。聽說周季歷少年時便承悟了姬族秘傳的軒轅車陣之法,又與善於造車的薛氏分宗摯氏聯姻,數年前便已車陣大成,不然單憑個人武勇,如何能一掃周亶掌族時對西戎的頹勢,縱橫西北。」

  「車陣之法如此厲害么?」仲牟忍不住問道,話出口又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暗想自己或曾請教過淳師同樣的問題。

  淳夏回道:「車陣衝擊對步卒殺傷太大,除了少數銅骨境的將領,戎胥的族兵幾乎都是甲肉境,不足一鼎之力,在銅車衝撞下,難逃骨折筋斷的下場,人心畏懼,戰陣必散,更要被分割殺滅。」

  「我也甲肉,不怕戰車。」此刻伯來昂起脖頸不服道。

  四伯季廣用手撫著伯來的頭道:「小來,四伯知你天生力大,但你那是沒見過周國的戰車,與我戎胥的真是大大不同。當年兩族聯師征討羌人部落時,我曾偷偷擊打過,異常結實,你四伯我那時雖說是初入銅骨境,也有超過一鼎之力,竟連木車輪都沒能一擊擊斷。後來聽你阿爺說那是薛氏的秘法所制。」

  淳夏點頭道:「不錯,雖說戰車大多是由銅黃和硬木混制,但薛氏用的乃是一種東海島上的扶桑銅木,其堅硬堪比銅黃,再輔以巫血秘法。」

  「甚麼是巫血秘法?」仲牟問道。

  「百姓諸族,傳說都是上古媧神的血脈後裔,血中藏有無窮異力。更有巫法盛行,能以族人之血配以秘法,激發其中異力。這秘法有銘文竹刻的字法、有甲骨的灼法,有如今各族傳承的巫武之法,還有哪些隱世不傳的,夏也不得而知了。只可惜數千年的傳承,秘法多有傳失,百姓血脈更已薄雜不純。縱含異力也是十不存一,如小君子來這般小小年紀便能激發近鼎之力,已是異數,但仍在強身鍛體之屬,再不能如古時傳說那般肉身不死、呼風喚雨、翻山倒海……」淳夏的解說讓來牟兩兄弟對上古傳說的種種異力不禁生出嚮往。

  就在師徒說談秘法的同時,岐山城下的周陣中也有人在論戰。

  「散宜賢弟,你認為周師可敵戎胥多久?」

  喚做散宜的青年微笑道:「可惜了,戎胥一族自紮根西北,便與犬戎、義渠戎、驪山戎三部結好,學了戎人馬戰精粹,從小培養子弟騎乘之術,雖說還是不敵車陣的力勢,但靈快卻勝出許多,配上良種神駿,人借馬力,倒能大大補足力道,可算是我周國在西土的勁敵。只不過如今棄馬而來,是以己之短攻我之長。我周國主力雖西征在外,但也絕不是戎胥幾千步卒便能佔到便宜的。」

  「所以大君子才會出城迎戰?但那戎胥甸與周伯同為罡身境強者,最少四、五鼎之力,罡勁外附,不懼戈矛,怕不是車陣能擋住的,大君子是否有些輕敵?」

  「熊大哥且放寬心,君伯雖不在,但留守岐城的銅骨境,怕是還要多過戎胥,大不了以眾敵一,又有軒轅車陣之法,何懼戎胥老賊一人,磨也磨死他。」

  就在兩人論戰時,戰場中已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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