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都是幻覺而已
剛剛還是一個老奶奶的模樣,就在臉被貼好的時候,一下子就變得清秀了起來。
臉上的皮膚也沒有褶皺了。
身材也不佝僂了。
就是轉眼的功夫,就變成了一個大姑娘的模樣。
此刻,我的神經已經繃緊了。
我認識這張臉,真的認識。
這是小翠的臉。
小翠跟我一樣大,我們兩個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長大的。
可惜讀完初中,我去鎮子上讀高中了,小翠家裏沒錢,她還有兩個妹妹,所以讀完初中,也就沒讀書了,在家跟父母務農。
我還記得小時候過家家的時候,我說過我長大了要娶小翠為妻,不過,那都是年少時候的胡言亂語罷了,當不得真。
前幾天父母的喪事,小翠還來幫忙來著,我們兩個沒有說話,本來挺好的兩個人,因為生活境遇的不同,也沒有了共同話題。
幸好,那個“小翠”沒有向我走過來。
她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那條村道上,她的背影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完全看不見了。
此時的我,腿腳有些發軟,我盯著她消失的方向,慢慢地爬起來,我心裏幻想著,那個人會突然朝著我衝過來,然後張牙舞爪,尖嘴獠牙,可惜並沒有。
我突然回頭,看到了一張慘敗的臉,就在我的眼前,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一個習慣性地蹦開,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賤骨頭。
“你怎麽走路沒聲音的,嚇死我了。”
我喘著粗氣說道。
賤骨頭沒有說話,沉吟了一會,說道:“跟我來。”
我很聽話地跟在賤骨頭的後麵,我忽然發現,賤骨頭的右腳居然是跛的,一瘸一拐,可是我記得,十年前的時候,並不是這樣啊。
他把我領進了他的房子裏麵。
那是一棟很破很舊的房子,最早的時候,這裏是我們丁家的祠堂,是供奉祖先用的,可是在我有記憶開始,這個祠堂就已經廢棄了。
小時候我們貪玩,一個孩子無意打開了祠堂的大門,那是我們第一次看到祠堂裏的原貌,正麵的大廳裏,到處都是蜘蛛網,可是在蜘蛛網的後麵,卻是幾百上千個靈位,整整一麵牆壁都是。
後來我們幾個孩子闖進祠堂的事情被父母都知道了,我印象裏記得很清楚,我被父親狠狠揍了一頓,告誡我,以後那間房子再也不能進去了。
可是很奇怪,當十年前賤骨頭住進這間房子的時候,幾乎沒有一個人反對過,好歹這裏也是祠堂啊。
祠堂裏沒有電,自然也就沒有電燈,在中間的一張已經破舊得不成樣子的案幾上,擺了一跟紅色的蠟燭。
燈光搖曳,讓房間裏的氣氛有些陰森,那種涼風灌進脖子裏的感覺還是在。
就好像有一雙眼睛,一直躲在暗處偷看著我一樣。
他拖過一張椅子,兀自坐了下來,說道:“九陽村一百零八戶人,我來十年,沒有誕生過一個嬰兒,老一輩諱莫如深,年輕人一個一個被送走了,可是每隔三個月,就要死掉一個老人,老人的子女都會回來,隻要回來了,就沒有一個能出得了村子的。”
我倒吸一口涼氣。
從高中開始,我就很少回家了,其實鎮子不遠,我騎自行車的話,也就半小時的時間,我挺想在家裏住的,多騎半小時,鍛煉身體也挺好的。
可是考上高中的時候,父親告訴我,以後我就住校了,能不回來盡量不要回來。
考上大學之後也是這樣,每次放假,我都要回家,可是父母總有十萬個理由不允許我回來,讀大學思念,我隻回家兩次。
如果賤骨頭不說,我絕對想不起來,九陽村真的十年沒有出生過一個嬰兒了,這或許跟很多年輕人沒有在這邊結婚有關。
“你想說什麽?”
我戰戰兢兢問道。
賤骨頭歎了一口氣,說道:“就在剛剛,小翠死了,她的臉皮被人撕了。”
一股強烈的恐懼感,頓時襲上了我的心頭,因為我親眼看到一個老奶奶,戴上了小翠的臉皮。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絕對不會相信的。
賤骨頭拿起蠟燭,手往上伸了一下,那強烈的視覺衝擊,一下子撞進了我的瞳孔,跟當年一樣,還是滿滿一麵牆的靈位,起碼有幾百上千個。
而在他蠟燭下麵,有一排靈位,這些靈位都是新的,我還在上麵看到了我熟悉的名字。
“這……”
忽然覺得有些語無倫次。
賤骨頭指著這些靈位,說道:“這是近些年死掉的人,他們不是出去打工了,也不是在外麵定居了,他們就是死在了九陽村,屍體被我扔進了黃河,而靈位就留了下來。”
我問道:“難道他們不應該埋葬在墓穴裏嗎?”
賤骨頭頓了一下,說道:“有些人不能入穴,不然的話,對於整個村子來說,都是災難,九陽村,哎……我堅持不住了。”
“堅持不住是什麽意思?”
我好奇地問道。
賤骨頭說道:“你要拜我為師,我就告訴你,不然的話,你跟他們一樣,也是離不開九陽村的。”
他用手指了指那些靈位,靈位上的名字,大多是跟我一起長大,大幾歲或者小幾歲的鄰居們。
我想了想,說道:“我才不要呢,我的夢想是做一個考古學家,要是讓我一天到晚住在這樣的地方,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轉身,我就離開了祠堂。
走到門口的時候,我聽到了賤骨頭歎氣的聲音,那聲音很小,可是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一樣的,一樣的,反正都是要死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才不信他說的話,我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考古學老師早就說過,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那些稀奇古怪不幹淨的東西,都是人的幻覺罷了。
我剛剛看到的一切,我寧願相信,他們也都是幻覺而已。
在回家的路上。
依舊風聲鶴唳,不過那種感覺依然存在,就好像有個人在偷偷跟蹤著我,躲在暗處,窺伺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