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文崢
“師父，這次的客戶是個什麽背景？”
“哦喲喲。好像是個有錢人，姓文呢。”亦是瞧著窗外的雲弋陽，麵上原本的笑斂去了大半。或許，他對這洛城也沒有多少好感。
嗯，說來，除妖師這個工作並不需要主動去尋覓客戶。在除妖師與客戶之間，有著一個萬能的中介。
據說，這個萬能的中介完全是由一人掌控的。
分支遍布九州各地，眼線更是無可計數的這樣一個龐大組織，全由一人掌控？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吧。
小伍這樣想。
“該不是銀子屯太多，戾氣太盛，招來了什麽小鬼吧。”小伍漫不經心的道。她隨著師父除妖的這十幾年間，類似的事情見得多了。
“似乎不是。”說到正經事上，雲弋陽的態度總會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恢複到專家級別的嚴肅上來。
溫潤不失男子氣概的麵部線條，一雙匯了璀璨星辰的桃花星眸間，透著幾分俊逸仙氣。雲弋陽這樣出眾的外表，倒是格外能替他招攬客戶。
“唉？”雖是並不很關心，但是這沒有猜中真相，還是叫人有些不爽。
“婷婷說，是這家的大少爺被迷了心智。連著請了五個道士，都是束手無策啊。”雲弋陽一臉嫌棄的攤了攤手。
婷婷？
這個名字方一入耳，小伍的身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雲弋陽這人除了除妖很給力在江湖上聞名之外，喜歡與模樣嬌好的小丫頭搭訕這一點，堪堪與他的江湖名聲齊名。
這個“婷婷”想來該是中介裏，某個小丫頭吧。
“被迷了心智的少爺……該不是被哪個女妖相中了吧。”小伍翻了翻白眼。這不是他師父最拿手的麽？
眼風裏，正見對麵的雲師父笑得滿麵春風……
車水馬龍，幾番交錯。
牛車終是晃悠悠，晃悠悠，停了下來。
“到了到了。”雲弋陽伸一伸胳膊，雙腳落地，扭身幾步先行下了牛車。
小伍順著車門向外望一望，見著眼前一張漆得朱紅，掩得密實的大門，猶豫著跟著師父下了車。
麵前這座宅子，究竟是有多大。
小伍抬頭掃視了一圈麵前這座豪宅，心裏掂量著，這該是占了十畝田地吧。
像洛城這樣的地方，土地該是格外值些銀子的才是。想來，這宅子的主人必定是個巨富。怪不得這一路，師父他老人家都是笑得如此這般不加掩飾，想來賞銀定是不少咯。
說來，雲弋陽這個人在犒賞的要求上，很怪。
他談價的時候，沒有一個明確的價位參考。通常情況下是看雇主的家底而定。有錢的多要，沒錢的少要。另外，所要的報酬也不僅僅局限於銀子。若是有他瞧得上眼，稀罕的物拾奉上，他也願意走上一趟。
待到雲弋陽向守門的侍衛報了名號，侍衛進宅通報之時，小伍順著侍衛離去的身影向宅內望了一望。
這一望，隻見著偌大的庭院深遠無邊。
院內，成片成片的紅楓在簌簌落葉。三兩個家丁躬身忙著灑掃。那院角堆累的一簇紅葉，好似著了一團的火。隻待風起，便將飛起火焰，將一切燃盡……
小伍禁不住縮了縮脖子。
“師父，這宅子怪怪的。”小伍的視線移到那映了半邊紅霞的天空說道，“明明感覺不到什麽妖氣。眼前所見，卻又偏偏這般妖嬈。”
方才這一路，從踏入洛城起，到這宅子門前，所見景象皆是蒙了一層肉色。
如今眼前這扇宅門之內的景象，卻全沒了這一層色彩籠罩。反倒是，景致更加的明豔。
不尋常中的尋常，便是真的不尋常了。
等了片刻，不見師父回應。小伍偏頭瞧了一眼身邊的雲弋陽……隻見他斜身倚在牛車上，雙手抱臂。兩對眼瞼，已然是闔到了一起去……
小伍額上的青筋抖了抖。
自打自己十四歲那一年，揮鞭將青蛇妖送去了西天，這往後的日子裏，對付妖精的實質性工作，師父就完完全全推給了小伍。他還眯起一雙眼睛，叼著牙簽念叨著什麽，“外出辦業務多好啊，你隻當是遊山玩水，陶冶情操，還能打怪練級，飛身升仙~順路考察各地民情神馬的~”
小伍想到這兒，額上青筋抖得更加歡快了。
“師父！妖精來啦！”小伍湊到雲弋陽耳邊，猛地抖開嗓門吼了一嗓子。
這一聲罷，隻見雲弋陽眼瞼動也未動，隻是嘴唇微微翹了翹，“噢，小伍，上。師父看好你喲~”
“師父！你的尾巴被點著了！”小伍似早有準備一般，馬不停蹄又吼了一嗓子。
這一聲罷，隻見雲弋陽一雙眼睛驀地睜開，眼前世界霎時化作一抹彩霞投入他的眼中，在眼底沉了片刻。最終，盡數尋不到了。
那一雙眸子極深，極沉。
“自作孽。”雲弋陽嘴唇微啟，這三個字如絲如渺飄進了小伍耳朵裏。
小伍正納悶著方才雲弋陽是不是真的說了什麽，卻見他的一雙眼睛忽然又眯縫了起來。身子也離開了牛車，邁起步子向前而行。
小伍偏頭，順著雲弋陽走去的方向，正見到了一位婦人出現在了門口。
那是一位瞧著已過中年的婦人。一頭雲發盤起，挽進金珠發箍。兩鬢參了些許銀絲，因得她的年紀，看著倒也平常。一張臉有些憔悴，即便是施了胭脂，也難掩兩頰的蒼白。一身暗紅色衣衫加身，正襯這宅子四下裏暗湧的怪異氣氛。
這個人，沒有什麽不尋常。
“這位便是府上夫人。”婦人身邊一直隨著的長者開口向雲弋陽與小伍介紹道。這個人衣著打扮比尋常家丁都要考究一些，許是這宅子的管家。
“這位就是雲師父吧。”這婦人的聲音略有些纖弱，與她憔悴的神態倒是相襯。不過，她瞧著雲弋陽的神色確是很客氣。
“在下雲弋陽，這是我的徒兒小伍。”不得不說，雲弋陽一直以來都表現得很是得意這個徒兒。
婦人的眼神在小伍的身上短暫停留，向著小伍略略頷了頷首。
“雲師父能來，我這一顆懸著的心算是落回一半兒進了肚裏。吾兒的命就係在雲師父身上了。”文夫人該是見過場麵的人。這幾句話雖是說得頗為動情，然，表麵上並未表現出任何感情的肆意縱橫，很是淡定。
“且先叫我見見貴府公子吧。”站在門外的雲弋陽當即切入正題道。
旁的人許是看不出，但小伍明白，此刻的雲弋陽定是對這一門之隔的門內世界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對各種妖怪各種妖術都頗有研究，簡直是妖怪百曉生一般存在的雲弋陽怎能抵得過這一門之隔的誘惑。
許看不許摸怎麽能行呢……
文夫人點一點頭。這頭點的，頗有些沉重。
據雲弋陽回憶婷婷的話，此次出事的這文府的公子名叫文崢。是文家嫡妻唯一的兒子。亦是文家目前唯一的男繼承人。
說到文崢，不得不提一下文崢他爹，很有思想的文老爺。
洛城文家的今天便是文老爺白手起家打下來的。文老爺早年靠的是快遞買賣發家，也就是傳說中的鏢局生意。十幾年下來，結交了不少黑道白道各路神仙。待到年歲大了，文老爺向往起了安定的生活。這生意便轉了風向，變成了炒南北貨。又因得文老爺這裏總有些新奇的貨是直接供給給本國君主的，所以幾年下來也結交了些朝野權貴。
到如今，文家可謂是上頭有人了。
這人混跡的環境變了，眼界自然是要跟著變的。
早年文老爺做快遞買賣的時候，倒不覺的怎樣。到了後來炒起南北貨，就頻繁的體會到知識的重要性。待到結交上了朝廷的人，就更覺得沒文化真可怕啊。
隻可惜，他年歲已高，雖是俗話說得好，活到老學到老。然，還有一句不俗的話說得更好。便是，要從娃娃抓起啊……於是，而立之年過去大半才得了個胖小子的文老爺將這一個做學問的理想全全寄托在了這個小娃娃身上。
懷揣著這個虔誠的理想，文老爺給兒子取了個自己很滿意的名字叫做文崢。文老爺原本就很得意他的姓，覺得本身瞧著就很文藝。另一方麵，當年經營鏢局的時候，曾收到過一塊客戶送來的感謝牌匾，上麵正是寫著“南北崢嶸”這四個字。文老爺很是相中那個“崢”字，便給兒子取了“文崢”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