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為她解毒(29)
能夠體會出,對方似乎並不會武功;製住她地動作,純粹是憑借男子的氣力優勢,和,未卜先知一樣的預測能力。
現在,他們兩個人都在床上了,他在她的上方壓住她,姿勢極盡曖昧。
失敗了。青嵐抿唇不語,卻不知此時的自己下顎繃緊,黛眉微蹙-——紅綢映襯著那白瓷般的肌膚,明明就是個女子的模樣了。
那公子也不說話,保持著壓製她的姿勢,將她那沾滿小韶子的右手一點點舉起,放在兩人之間,頓了一頓,緩緩地吻了上去。
青嵐隻覺得指間一麻,酥酥軟軟的悸動直竄進心裏去,那溫軟潮濕的觸感在指間稍作停留,然後是靈巧的舌尖,輕輕地****、勾連,繞著手指一分一厘地品嚐,仿佛她手上的那點小韶子是無上美味般——青嵐微微一顫,奪手想要避開,卻立刻被對方察覺,手指被含住,輕輕咬了一下,舌頭卷住溫柔地吸吮……
“小韶子味道真的不錯……”那公子含混的聲音,“要不要嚐嚐?”
青嵐張嘴想要回答,可是已經不需要了,那公子俯身過來,火熱的唇瓣探到青嵐的,立即迎上,靈活的舌長驅直入,在她口內探索遊移。
小韶子的味道還真是香香甜甜的——這是她當時閃過的一個念頭。
這個吻開始是溫柔挑逗富有技巧的……然而不知是為什麽,居然漸漸變得火熱纏綿……從他一個人的巧取豪奪轉而變成了兩個人的唇舌之舞……直到他略帶喘息戀戀不舍地離開她的唇瓣,才驚訝地發現她的雙手不知什麽時候脫離了他的掌控,正攀扶在他的肩側——若是她還有那枚帶著毒刺的戒指,他都不知被她放倒多少回了。
他微微蹙眉,麵帶不豫地注視著她,不知是在不滿她,還是不滿他。
青嵐唇角含笑,一邊反手去拉那蒙眼的紅綢,一邊調侃地伸手去拍他的臉頰:“美人兒,以為蒙住眼睛就認不出你了麽?怎麽說也做過在下半年的男寵,就算滿屋子都是藥香,也辨得出你的味道吧?”
聽見青嵐這樣說,謝雲遲眸中乍然升起了一抹驚喜,唇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竟是以一種極溫柔地表情注視著她拉下蒙眼紅綢的動作。
不知是不是因為蒙眼過久,麵前的女子雖然口中調笑,那話語卻顯得低啞纏綿,臉上也有微微地酡紅,眉梢眼角帶著餳澀——柔順的紅綢從玉鼻桃腮間滑過,稍被拉開的領口裏一片雪白的肌膚,額邊鬢角幾縷弄亂的烏黑青絲長發,一床綿軟繡褥,幾條豔麗紅綢,此情此景,說是春色無邊也不為過。
一向最擅長調戲別人而不是被別人調戲的血衣衛都指揮使大人此刻居然有些木訥,破天荒地沒有反駁回去,不可置信似地喚著眼前女子的名字:“青嵐……你知道……我是誰?”
果真如此,那麽她的回吻,說明什麽?
“謝雲遲。”她倦懶地撩一下眼角,居然十分嫵媚,“怎會猜不出是你?從禦舟上下來我就開始奇怪了,拜香教的能力大到這樣的地步麽?可以在血衣衛布下的重重迷惑中準確算計出我們的每一步行動?能夠躲開血衣衛地偵邏而將人馬送入包圍地腹心?何況這些人馬還都是來送死的……整件事情中太多你的痕跡了……不過最終確認還是在你進來之後,你知道麽?你的身上有一種清清甜甜的味道……嗯,要離得很近才能聞得到……”
她一麵這樣說著,一麵嬌慵地蹭了蹭被子;如今終於卸下了緊繃地心防。困意便也隨之襲來。男裝少女濃密的長睫掙紮著閃了幾閃,心滿意足地垂下,在瑩白的肌膚上投射出一片陰影。
“青嵐……”他低喚,表情依舊柔柔地,一向斜飛的鳳眼中不見了那冷絕。也沒有半分平日的豔色,隻是那麽含著笑意地望著,絲毫不顧忌地在目光中寫滿了專注和思念。
“嗯……”她閉著眸淺淺地回應了他的呼喚。“今晚酒太多了,想睡……”
“睡吧睡吧,有我在呢……”他忽然想起什麽,問,“等等,青嵐,你的滇香在哪裏?”
他雖然有天生不易被催眠的體質,但小韶子大劑量使用的時候,有致人惡心嘔吐的功效;他仗著素日養成的抵抗力把藥效生生推遲了不少。可現在也已經開始有不適地感覺。亟須解藥相助。而這小韶子地解藥也很簡單,青嵐平常攜帶的滇香便完全可以勝任;當然他也完全可以自己出外覓取,可現在的他,隻想陪在她身邊,在這樣狹小而粗陋的地室之中,一步也不離開。
“滇香?”青嵐已經困極,反應了一會兒,才迷迷糊糊地回答,“早就丟了……不知道是在密道裏掉出去還是被你的那個姚九娘搜去……你自己去找些吧。”
青嵐說完。濃睫低垂。醉夢已馨。
而她身邊的謝雲遲,卻靜止在了那個凝望她的姿勢上。在時光的流逝中,麵色漸漸發白,唇角勾起的弧度也慢慢僵硬。
這固然是在強忍那小韶子發作地苦青,可更多地,卻是因為青嵐的話。
她地滇香不在。
而這,原本是她最後的保命符-——憑此聯絡鳴鸞苑或是……他留給她的一些血衣衛的可靠人物。
出於各方麵的原因,他亟須與她一見;而因為倉促,居然選擇了這麽一個見麵的方法——居然讓她置於這樣的危險之下。原本覺得是可以確認她的安全的,卻在聽見她的話後,開始懷疑,這樣的做法是否值得。他這番作為,說來是為了江山社稷,是為了大趙黎民;可隻有他心底知道,其實他,隻不過是為了,她的願望。
若是她有了什麽危險,那些黎民社稷,又與他何幹?
密室中的燭火劈啪響了幾聲,光影搖曳,終於滅掉了。
謝雲遲恍然驚醒,卻沒有移動,一片混沌之中,伸手摸索著替青嵐拉了拉被子,確保她睡得舒適。說起來,她對他還真是習慣性的信任呢,居然連他是怎麽到這裏來,如今是個什麽身份都沒有問,就在他麵前毫無防備地入睡……其實一直以來,對於所謂“男女之防”,她也沒有真正在意過吧?初初接觸的時候,以為她不過是比常人稍微聰明一些,執拗一些,可相處久了,卻越發覺得她的心思高遠,如蒼鷹翱翔天際;無論是名聲、貞潔,對於她而言,都不過是細節,隨時隨地可以犧牲的吧?
在這一點上,看起來她和他倒是有些相像。
但他知道她和他不同。
他不在乎名聲,是因為他沒有什麽可在意的,而她不在乎名聲,是因為她有更在意的。
他將人生當作一場遊戲,無論是官場奪權,還是逐鹿天下,於他,都不過紅塵中一段戲文,就算是唱念做打,嬉笑怒罵,也不過粉墨春秋,演過就罷;他可以為郝連睿一語而背叛青縉扶持弱勢的帝族,也可以因為一點好奇而自甘為間隨著她共赴天涯;甚至就是如今,也是為了她的願望,千裏赴胡,伸一雙乾坤手,攪亂天下。可她,卻沒有看起來的那麽灑脫。
拜她的信任所賜,他得以了解她的秘密,知道她的堅持所為何來,也明白她的目的何在。“逆天”麽?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縱然千般智慧萬般機變,想憑一人之力改變曆史走向,到底有幾分可能?想到相助,想到成全,想到若她隻是要救武青,有他從旁協助,也未始不可成功……然而她拒絕了,幾乎沒有半分猶豫;在她心中,“逆天改命”的範圍,根本就不止是武青吧?那與他無關的所謂社稷黎民,是一直裝在她的心裏的。要救武青還算容易,要救大趙,挽救一個國家傾覆的命運,那可真是,難於上青天。
可他一直記得,相遇的最初,在她“失憶”的那一段日子中,這個女子心心念念的,卻是自由和江湖。
也許就是這樣的一種堅持,一種柔與韌的和諧,“無爭”的個性和“與天爭”的決心,打動了他不被萬物所羈的心,漸漸讓他淪陷。
隻是這種淪陷,不知道會不會僅僅是他單方麵的付出。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是親昵而曖昧的;可又明明讓他覺得,她隻是不在乎。她會為他的調戲臉紅心跳,會為他的吻意亂情迷,可一轉眼,卻又見她規規矩矩走在她自己的道路上,挑著她的千斤重擔,踽踽獨行。似乎隻有他,才會在相聚的時候渴望親近,在分離的時候傾訴思念。
有時他想,大概,與她所在乎的那些東西相比,愛情,也歸類在“不在乎”的那一類中了吧?
就像今天,分離了那麽久才得見麵;他才為她的唇舌回應欣喜著,以為付出終於有了些許回報,可轉眼間她卻已經睡著……甚至,那對他吻的回應是否真心也不知道-——她丟了滇香,也就不會提前預備小韶子的解藥;那麽她對他那一吻的回應,是不是起因於小韶子的致幻作用?
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武青。
靜室寂寂,夜黑如墨。遠遠近近一片空靈,隻聞得她的呼吸聲,平和靜謐,安寧均勻。謝雲遲悄悄伸出手去,探到了她的手,握住,十指交纏;忽地,便是一笑,往床上擠了擠,在她身邊躺下。
從開始相處時遊戲的心態,到後來半真半假的維護和追隨,直到如今,為了她一點回應而患得患失;他,清楚地看見自己一路失去了什麽,又得到了什麽。因為對她的情感,讓他再不能如以往般的超然,身在戲中,心在戲外。
不過,縱如此,又何妨?他是一個恣意的人,恣意歡,恣意笑,可以恣意地走上廟堂之高,可以恣意地遠避江湖之遠;那自然,也可以,恣意地愛這麽一次,為這麽一個值得他愛的人,恣意付出-——無論是愛情路上的癡狂,酸青,還是迷茫,痛苦;他願意為她,一一體會。
夕陽返照,群峰疊嶂間山道逶迤,霞光裏一片蔥蔥鬱鬱。
在九華山腳下的官道上,一輛極為普通的黑色馬車正不緊不慢地前行著。駕車的是一名女子,雖是村野裝束,卻也不掩嬌媚;隻是她此刻的神情,卻是大大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滿臉緊張之後的後怕,四下裏望了望,又悄悄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汗。
“九娘!”忽地路邊閃出了幾匹馬,當先是一名略顯邋遢的漢子,正低低地喚她。
這一聲喚,又嚇得九娘幾乎靈魂出竅,看清來人後又是極為驚喜,手撫前胸壓住劇烈的心跳,回他:“門主。”
這兩人自然就是那位青熏門門主以及富貴客棧的老板娘了。早上出發的時候,公子讓他們分別行動;門主和那些兵士們有武藝在身,隻要用蒲草裹了馬蹄,按照公子先前教給的方法,應當可以躲開血衣衛的搜羅。而公子,她,還有昨兒俘獲的那個女子,便隻能乘坐馬車冒險走大路。
可誰知道這次的搜查居然嚴格到這種地步?方圓百裏全部禁行,幾乎是一寸一寸地搜索過來,門主他們走的是秘道還好,他們這輛馬車如此打眼,想要在禁軍和血衣衛子眼皮底下招招搖搖地走出青陽縣界,豈非癡人說夢?
然而到底還是做到了——這位公子,果然如門主所說,有“神鬼莫測之能”。
馬車拐上一個坡,從這裏往下看去,還能看見後方紮眼的旗幟,密麻麻的鎧甲和刀槍的反光。而隻是這麽一眼,她已經從心底裏泛上森森的寒意和恐懼來。
昨夜。她和門主守在密道處沒有出去。直到今晨離開地時候,才發現,原本作為拜香教秘密集會地地小鎮,已成一片修羅地獄!
大趙官兵留給人的印象,都是混餉吃閑飯的居多;在拜香教無往不利的戰鬥曆史上。向來都是不值一提;可從去年禦駕親征之後,或者更早,從赤腳軍不敗的神話在隆興府毀於那個武青之手。教裏人眾對於官兵地戰鬥力,便開始有了新的評估;然而,總不曾料到,江南東路養精蓄銳這麽久的拜香教赤腳軍,蟄伏之後第一次出手,就這樣幾乎全員覆沒地毀掉了——甚至,據說,那些傳聞極為恐怖地血衣衛都沒有怎麽出手,號稱大趙精銳的禁軍大爺們也隻負責事後的搜索。真正的主力。隻是從銅陵石埭調來的雜牌軍!想想那浸透了地麵的鮮血,那還來不及打掃的斷肢殘骸……她隻是在淩晨離開的時候掃了一眼,便將那景象無比深刻地印在了腦海裏,隻怕一生都不會忘記了。
如今能夠逃出恐怖的禁軍包圍圈,便已經是大幸;何況門主身邊還剩下幾個得力地好手?至於折損這麽多,又拿錯了人-——以傳聞中燃燈大人地暴虐而言,隻怕他們逃出來的這些人,也都逃不過赴死一途。
其實據門主說,事發之前公子曾勸阻過燃燈大人。讓他不可在這個戰場上投入這麽多的兵力——若燃燈大人聽從公子的話。隻是試探的話,應當不會造成這麽大的損失吧?門主說。那密單的失誤,畫像的差錯,事實上也都是燃燈大人那邊的責任;可問題是,燃燈大人什麽時候會承認自己地失誤?自然都是他們這些下屬地錯。
如今,能夠指望和依靠的,隻有公子了。
“還好麽?”門主聲音壓得低低地,略甩了下頭。才不過一日功夫,門主那張英俊地麵龐上便布滿了青雜的胡茬,一雙眼睛深深凹陷下去,若不是那秘道十分不好走的話,就是門主也在憂慮著未來的處境了。
“很好。”她知道門主是在問車裏麵的公子和……那個人,便也低聲回她。
然而門主還是將馬匹湊近了車轅,一伸手撩開布簾,粗嘎著嗓子道:“公子,屬下白狄前來報到。”
呃……姚九娘覺得,她真是有點要吐血的衝動!這位公子真的不是平常人!昨兒門主和她說起這公子的種種行跡,她還覺得誇大其辭,未免有些神乎其神;現在想想,隻這份定力,絕對就是常人所不能及!——隨著車簾的撩開,入眼便是滿滿的春光;昨兒被擒到的那位姑娘橫臥榻上,一臉羞惱憤恨,而公子麽,則俯身其上,手還在姑娘的衣袍裏麵;而那張美得驚世駭俗的俊顏,更是離姑娘明顯被蹂躪過的雙唇不到一寸的距離……看起來,方才過禁軍搜索躲血衣衛防線的時候,這位公子,就一直在忙著這些事情……
白狄大概也沒有想到裏麵會是這麽個情形,一時愣住,連手裏的布簾都忘記放下……那公子卻也不慌不忙,低頭在姑娘唇瓣上又是一吮,滿意地看著那姑娘怒火衝衝匆忙躲閃的窘態,勾唇笑起;這才轉頭來問白狄:“逃出來了?還有多少人?”
姚九娘忽然覺得,滿山風景如畫。
那樣的流波鳳目,那樣的惑魅淺笑……這公子,這一刻,仿佛最善攝人心魄的山魈林妖。
“回公子……不足十個了……”白狄也有些結結巴巴地,“屬下,屬下從秘道過來,發現……發現那些禁軍在找人……”
那公子又是一笑,“自然是找人。看來,這次朝廷是真惱了拜香教。”
“不止是這樣……禁軍快把方圓百裏的土地都翻了個個了……屬下聽說,禁軍接了指令,隻要能換了這……這人回去,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
“哦?任何條件麽?”公子挑眉一笑,低頭去看那個姑娘-——她身上已經換了姚九娘的女裝,鵝黃的紗裙襯著雪玉的肌膚,黑眸流轉間靈氣十足,的確稱得上是個美人兒;何況她此時手腳被縛,臉上紅暈未褪,又多幾分青青可憐的韻致。
“果然不錯。”那公子伸手,輕薄地在她頰上一擰,“不愧是皇帝陛下的心上人呢-——我很喜歡。白狄,你不是說要我替你和王乾說情麽?把她送了我,包你們個個平安無事。”
啊?!姚九娘白狄兩個對視一眼,苦笑。這姑娘不早就是他的了麽?昨晚上連戰火都不顧已經睡了一夜了……不過公子的意思,竟似要長久要下來;這個他們可做不了主,畢竟還有燃燈大人在……苦笑之後,兩人卻也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期冀,畢竟公子說到保他們平安了不是麽?總算有一些希望在了。
布簾落下來的同時,眼尖的白狄還是看見那公子就勢一倒,又恢複了他掀簾之前的姿勢,繼續他的旖旎春夢了……讓他想起燃燈大人對他的評價——那般的才華橫溢又任性妄為啊……
而此刻,簾內的謝雲遲,正俯在青嵐耳邊細細吹氣,用極低的聲音調笑道:“來來來,美人兒我們繼續……討論國家大事吧……”
而此刻,簾內的謝雲遲,正俯在青嵐耳邊細細吹氣,用極低的聲音調笑道:“來來來,美人兒我們繼續……討論國家大事吧……”
良久未見,大趙內閣學士和血衣衛都指揮使大人之間還真是有不少軍國大事需要商議;因此被虛縛住身子的青嵐,雖不滿於謝雲遲在外人麵前刻意占便宜的行徑,卻隻是“哼”了一聲,稍微挪出點位置來,供他躺下,方便兩個人“咬耳朵”。
一路行來,她已聽謝雲遲簡要介紹了這幾個月來的經曆,知道他目前的身份是北胡的宣撫令,拜香教的客卿-——也就是說,他是北胡遣來宣撫拜香教的特使,任務就是為北胡與拜香教這兩個大趙的“內憂”與“外患”牽線搭橋。
至於他究竟是怎麽混來如今的這個位置,為此又付出了什麽,想必是血衣衛的秘密了;他沒有說,青嵐便也沒有問。
僅僅是他方才說出的拜香教投靠北胡一事,已經足以讓天下為此翻出滔天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