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為她解毒(14)
他這邊忽然轉圜,郝連睿一時卻有些摸不著頭腦,“謝愛卿是在為勸諫的事情請罪麽?雖然卿不是禦史大夫,但朕說過,你原與朕關係不同,遇有朕失策之處,本可及時指正。何況,朕也覺得愛卿所言,有些道理。”
“臣是在為勸諫的事情請罪,”謝雲遲抬頭,“不過臣請罪是因為臣的失察和莽撞——陛下明明早就已經有了計較,何必臣多言呢?”
“哦?”
“臣說地是王家小姐和何蕊珠的事情……陛下明明已經有所努力,是臣情急,反來勸諫,倒是對不住陛下的一番苦心了。”
如此一句,正中帝心,郝連睿長長一歎,頹然坐下來,以手撫額,“就是努力過了才麻煩,那個王湘容也是個美人兒,為什麽朕對著她,就生不出半點愛憐來呢?莫非朕真的是個喜歡男子地人麽?”
“不是還有何蕊珠?陛下說過要試一試,改日臣帶他進宮來請陛下嚐試?”謝雲遲語帶戲謔地說著,眼底裏一絲狡黠……話題重又繞回去,氣氛也轉成輕鬆隨意。
郝連睿卻點頭,“聽說何蕊珠男生女貌……或許朕喜歡的是那樣的也未可知吧?”他也笑起來,“還是不必試了,朕難道非得喜歡什麽人才可以麽?回頭朕就和內閣說,選後立妃罷,難道就為了這麽點事,鬧得朝中不寧?”
謝雲遲便也笑,“陛下若真的選後立妃,倒是解決了朝中一大難題,連帶著青大學士的壓力,也會輕鬆不少……”
氣氛終於改變,郝連睿也略略生出些倦意來,授意閣外的太監將地上地瓷片打掃幹淨,又端上些飯菜來,留謝都指揮使宮內用餐。
然而謝都指揮使地勸諫卻還沒有結束,草草用完餐點,謝都指揮使飲著禦用的龍團貢茶,又悠悠開口:“說到選後立妃,臣倒是想起一個人來:陳家還曾有過一位皇妃呢,陛下不納後宮倒也罷了,若要納,還應給給她一個名分吧?”
“這倒是朕欠她地。”郝連睿略有猶豫,“上次青卿還提起過她……不是說她現在已經是青卿的左膀右臂了麽?讓她入宮,不等同於折斷青卿的羽翼?”
“正是要折斷青大學士的羽翼。”謝雲遲雲淡風清地笑著,仿佛說著一件最正常不過的事情,“陛下既然已經知道青大學士絕非皇家血脈,又知道青大學士與武都督的關係,難道還有什麽理由任由青大學士在京中坐大?未雨綢繆,總好過臨渴掘井……若是陛下有意斬去青大學士羽翼,臣這血衣衛,倒是可以派上些用場。”
在血衣衛都指揮使大人雲淡風輕提出“折斷羽翼”這樣狠辣建議的同時,那位青大學士,卻正在內閣中,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硬態度,質問著幾位當朝重臣。
算起來,從王閣老壽宴起,青嵐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出現在內閣之中了;原本她在內閣中就是居於末位,平素隻是負責一些雜七雜八小事的票擬意見,也沒見她怎樣弄權怎樣與人抗爭……隻不過她與皇帝陛下“關係非常”,向有傳言說隻要是過了青大學士票擬,那便完全不必擔心發回重擬的問題;是以朝中臣子但凡有棘手的事務,少不得要走走青大學士的門路-——說也奇怪,無論怎樣稀奇古怪的要求,即使不屬於青嵐負責的那一塊,隻要青嵐點頭同意,便都能順利通過內閣票擬,通過皇帝批紅,成為白紙黑字的詔書宣行天下……據青大學士自己說,那隻是因為她摸透了閣內眾人的性子罷了,而內閣中的諸位成員們對這樣的荒謬現象自然是矢口否認,或是都推到青嵐“天子內寵”的名頭上去。
然而不管怎麽說,青大學士在這個熙德十六年的內閣中,總是有一種奇妙而略顯尷尬的地位,讓她超然眾人之上,隱隱有著和內閣首輔大人盧敦儒盧太傅分庭抗禮的趨勢……且這種趨勢從未象今日這樣被青嵐表現得直白,這樣理直氣壯。青嵐是來進行質問的。
以她荊湖南路副招討使的身份進行質問。
內閣地處禁苑之內,原本絕對不允許隨意攜帶物品入內;然而今天青大學士卻一反常態,大包小裹地弄了許多東西,一股腦兒都摔在了王閣老王英的麵前,聲色俱厲:“王大人,麻煩你解釋一下!”
她拿來的,據說是今冬工部軍器局剛剛配送給荊湖南路“長天軍”的盔甲棉衣。包裹已敞。裏麵的東西全數展覽在內閣諸人麵前-——所謂棉衣,分明是薄薄地兩層單布,哪裏見得著什麽棉花?而盔甲,更是薄脆如紙,在青嵐輕輕的一敲之下,便已經斷裂。
“不隻是這些東西。還有武器!”青嵐憤怒中依然朗脆的聲音,回響在內閣眾人的耳畔。“一點就爆的鳥銃,隨時炸膛的火炮!王大人,這就是你們工部準備地利器?!是用來消滅敵人呢,還是謀害我大趙兒郎?”
王英的麵色早已經變得蒼白如紙。這次武青帶領剛剛立下大功地新軍入京,皇帝陛下欣喜之下不僅為新軍賜名,又憐惜他們屬於自籌餉的特殊軍隊。特意下旨工部準備盔甲棉衣軍火等物供應“長天軍”,也算犒賞的一部分——青嵐摔在他麵前的盔甲棉衣上麵,番號宛然,果然就是這次的配送……然而,軍器局的人怎麽這麽糊塗,明明已經暗示過“長天軍”正當紅,萬萬不可得罪,卻還是拿這種配送到邊遠衛所地次等貨來敷衍呢?如今把柄落在這位小侯爺的手中,不知會攪成怎樣的局麵。
“兵部的人呢?我也要問一問。這軍裝質量不是要兵部會同核查的麽?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一個不慎就要引起兵士嘩變,這責任由誰承當?”
內閣中原沒有兵部的人,但一位年輕的閣臣還是插口道:“兵部侍郎陳公法大人前些日子上本參奏工部懈怠公事,裏麵就有一條是關於軍器局的。”
青嵐回眸望了那人一眼,又對王英冷笑。“王大人還是給個說法罷!”
王英素來秉持“低調”原則,有事是多往旁人身上推地,現在也隻得唯唯諾諾,隻說是屬下不力,定要窮究其責,問明原委——青大學士今日。竟是毫不放鬆。一條一條追問下去,軍器局誰人掌管。貨源從哪裏來,朝廷配的銀子分發誰手,甚至連過的錢莊,都要問個分分明明……偏偏王英在這件事上,還真不是一無所知,軍器局管理火器的副使,還是王英一個遠房侄兒……一時間閣中隻聽得青嵐咄咄逼人不容回避的質問,以及王閣老遮遮掩掩閃爍其詞的回答。擺明了是青大學士有備而來,誠心與王閣老過不去了。旁觀地眾閣臣不由暗自歎息。
其實在場的人多有通透的,王英哪裏是那麽不通實務的人?拿著次品做天子之賞麽?若不是一時失誤,便是有人動了手腳了……看青大學士準備這般充分,可見是後者居多。而聯係到前一段王家小姐得罪青嵐的事情,聯係最近青大學士巴結討好武都督的傳聞,便可以知道關鍵何在了。
不過沒有人為王閣老出頭。內閣大學士五人,首輔盧太傅開始還為王英說幾句話,後來見青嵐事事說得通透,明擺著就是軍器局占了朝廷地銀子,以次充好了,便也漸漸改了態度。他本就對官員貪贓枉法深惡痛絕,看見證據確鑿,心中隻是忿忿,雖然礙著青嵐隸屬地陣營問題不肯明著表態,但也橫眉立目,對著王閣老百般切齒。
而其餘兩位大學士,都作壁上觀。倒是幾位中書舍人,見這裏吵鬧得激烈,悄悄托付了小太監去求孫公公,隻望著皇帝陛下能夠適時出現,主持大局。
可憐孫公公為了這事,跑了綠綺閣幾個來回,得到的,都是鄭石地拒絕:“陛下與謝都指揮使談論政事,萬萬不可打擾。”
可陛下與謝都指揮使談的是正事,青大學士和王閣老吵架,就不是正事麽?尤其是青大學士大病初愈,風吹就要倒似地嬌滴滴一個人兒,卻在那裏唇槍舌劍,寸土不讓地相爭……想到皇帝陛下會有怎樣痛惜的模樣,孫公公就愈發急切地想要盡快稟報陛下知道……
“陛下吩咐不可打擾,可現在前麵內閣裏都要出人命了,還是不可打擾麽?”
“出人命?”
“青大學士要拉著王閣老麵見陛下,知道陛下在後宮未出,就在雪地裏長跪求見……青大學士病體耽誤得麽?還有王閣老也鬧著要陛下還他清白,還說要上吊抹脖子哪……”
鄭石的目光中晃過一絲猶豫,慢慢地說:“可是孫公公也知道,方才已經給陛下遞過暗號,陛下還是吩咐不可打擾……”
“那是陛下不知道事情的嚴重啊……”孫公公重重地咳了咳,他服侍陛下這麽多年,自然比鄭石這樣的毛頭小夥子更看得出眉高眼低,什麽時候涉及到青大學士的情況,陛下不是當成十萬火急的事情優先處理?“鄭統領,再遞一次暗號吧,就說……青大學士出狀況了……”
在皇帝陛下和謝都指揮使一起步出入皇宮內院的時候,見到的,正是和眾位閣臣一同在雪地中沉默著的青嵐。
而遠遠跟隨著的黑狼衛統領鄭石這才知道,原來孫公公所說的“長跪求見”根本就是誇張,青嵐不過是要拉著王閣老一起去麵聖而已;因為聽說皇帝陛下在內院未出,所以謹守外臣規矩,隻按禮儀在內閣處理事務的龍圖閣前麵等候。其實郝連睿對她在皇宮內的行走多不相禁,更何況那綠綺閣本來就是青嵐在宮中小居的住所;然而此時青嵐求見皇帝陛下所為乃是外務,自然不可能自入宮禁,給他人留下話柄。
這個時候王閣老王英已經回過神來,不再撒潑打滾求見陛下。其實他那樣子也隻是一個姿態,一個表明自己清白的姿態,而這樣的作態在青嵐麵麵俱到的攻勢中早已經失去了價值,說他絲毫不知情麽?隻消細聽過青嵐的分析和列證,就算目前還是身處皇宮,沒有人證物證,想必明眼人已經自有判斷。
王英隻是不甘心罷了。數十載苦心經營,從未行差踏錯,小心翼翼地在眾多勢力間尋找著平衡——終不料,老來老來,卻要小河溝裏翻船,栽在青嵐這樣一個靠美色博寵的小毛孩子手裏麽?
怪隻怪他太過寵溺女兒,或者說是在皇帝陛下對女兒的態度上持了過分樂觀的態度吧?縱容女兒對這睚眥必報的小人下了春藥,終於惹來了這場報複。
是的,他可以肯定這是報複。他一生奉行明哲保身的處事原則,不貪不賄,萬事不出頭,一問三不知,極少得罪人。也從不肯讓人抓住他的什麽把柄……就算這一次,他也的確不是為自己籌謀算計——官場行走,哪有完全不讓底下人撈上半點好處地?所謂難得糊塗,他隻是習慣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隻是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麽,睜開的眼睛未免睜得大了點,底下人得的好處也太多了一點。終於也就糊塗不過去了。
他這是被人設計了,王閣老心中忿忿。老奸巨猾如他。吵鬧過之後,自然還是要尋找事情的最佳解決之道。於是皇帝陛下未至的這段時間,王閣老倒是安靜下來,麵色猶帶著氣惱,卻隻是立在一旁心思電轉,暗自思索對策。
而青嵐。也靜默不言。她畢竟久病力虛,一口氣說了那麽多的話,額上早見了薄薄地細汗,又微微有些喘息;雖是在雪地之中,白皙的肌膚中卻透出抹嫣紅來,恰似閣前那一枝傲霜地梅。
郝連睿在路上早聽孫公公簡要介紹了事情的經過,這時候看見眾人都在閣外等候,不由得眉頭皺了一皺,冷聲問伺候的太監:“規矩也不懂了麽?就讓諸位大人這麽在雪地裏站著?!”
其實他這話才讓小太監們摸不著頭腦。不過還是有孫公公了解皇帝陛下的心思。連忙低聲自責了幾句,將諸位大人請入龍圖閣,又吩咐小太監多攏了火盆來,奉上薑湯給諸位大人取暖。
這麽著折騰了半晌,好不容易才輪到“吵架”的兩位細說緣由,然而皇帝陛下卻揮揮手。製止了青嵐的動作,直接對盧太傅道:“煩請太傅將方才發生地事情為朕說上一遍吧。”
青嵐無奈隻有退到一邊,卻正正接觸到殿角謝雲遲投過來的目光。那是帶著笑意的,幾分讚許;卻也是帶著挑釁的,幾分威壓。
青嵐微微恍神,瞬即又清醒過來。挑挑眉。回了一笑。
說起她和謝雲遲之間的關係,當真怪異。她以為從那日奏《且去逍遙》之後她再次提出要他幫助撮合良緣。他應該已經了解她拒絕的心思,可他卻偏偏還是賴在她的府邸不走,是要繼續他的間諜任務麽?還是說真如他所說,要幫助她實現她這“真心的願望”?
而他似乎也真地是這麽做的。從武青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幫她和武青尋找著機會,那天她吻了他,又發現自己衣衫半解,還以為是自己“誘心”發作****難禁對他做了什麽不軌之事;他卻嬉笑著解釋那不過是他設計來加深她和武青感情的手段,那淩亂的現場,那縱橫的****,都是存在於她和武青之間,而他,隻是事後來揩點油的過客……當時聽他這樣說,她羞惱之餘幾乎和他翻臉,他卻又信誓旦旦地保證隻要她願意,一定可以讓武青和她鴛鴦比翼,共享逍遙。
這真是她自作孽不可活了。她地計劃,明明一直都是疏遠武青,營造自己的勢力,以權勢來謀未來;為什麽那日一時衝動,卻說出了要得到武青,一起逍遙的說辭?因為他的身份,他留在她身邊的目的讓她寒心了麽?因為不再信任他,要將他排除在她地計劃之外?
然而她地作法顯然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他這麽“幫”她,設計武青發現她地女兒身、連續替她約會武青相見,還說要說服陛下,幫助她名正言順離開朝堂,從此閑雲野鶴遠走高飛……是因為真相信了她的說辭,還是耍弄她的一種手段?
不管是什麽原因吧,他還真是讓她頭疼;不僅要讓鳴鸞苑的人出去散布謠言,將那日武青狼狽“逃離”青府的事情解釋成是她的騷擾,還要防備著他真的說動郝連睿把她“驅逐出京”而雷霆出擊,鞏固她在朝中的權勢地位……
青嵐忽然驚覺自己發呆發得夠久了。好在諸人的注意力都在正進行申辯的王閣老身上,她抬眸四下悄悄掃了掃,隻有謝雲遲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此時郝連睿剛剛把目光從走神的青嵐身上收回來,細細打量著那幾乎要聲淚俱下的王閣老王英。方才盧太傅敘述事情經過的時候,並沒有有所偏倚,雖然老頭子說話一如既往地帶著些酸腐儒氣,他也將來龍去脈基本明白了個大概。
“這麽說,王閣老是不承認和這件事有牽連了?”他擰眉注視著王英,“若是王閣老有什麽話要說,不妨盡快說出來;在軍備上貪墨可不是小事,若真與王閣老有什麽幹係,便是朕,也保不了你。”
在麵聖解釋最開始的時候,王閣老王英的說辭很簡單。既然已經認定青嵐是為著報複有備而來,他自然不指望能夠完全推脫了工部罪責,他想做的,也隻是將自己摘除而已。甚至與方才與青嵐有答有對的態度截然相反,他翻來覆去說得最多的隻是一句話:“臣老了,有些糊塗,這些事情,的確是不清楚,不記得了……”
然而皇帝最後的這個問題,卻恰似一盞明燈一般,給他已經快要絕望的心,引領了一條光明的路。
什麽叫“有什麽話要說,不妨盡快說出來”?難道事情不象他想象的那樣,青嵐並沒有得到皇帝陛下的允許和支持?這種報複動作隻是私下的行動麽?若真是如此,他還是大有機會……
心思電轉之間,王閣老翻身撲倒在地下,“咚咚”地狠狠叩了兩個頭,匍匐著向龍椅上的那個人挪動著,“陛下啊……要為老臣做主啊……”
“怎麽?”郝連睿卻依舊蹙著眉頭,“真的有什麽要說麽?”
“青大學士分明是在挾私報複,誣陷老臣……老臣執掌工部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出過半點差錯,這批軍備……這批軍備老臣雖然不曾親自過問,但也相信老臣的下屬斷斷不敢在陛下的賞賜上頭偷工減料!”
“你還敢這麽說?!”郝連睿冷冷地問,目光卻從青嵐身上睨過去,“方才盧太傅已經將青大學士提供的證據說得很清楚了,隻要查一下出產這些武器軍裝的盔甲廠、王恭廠。便可以知道誰是誰非;你要想辯白清楚,大可等待有司徹查!”
皇帝陛下話是這麽說,卻明顯並沒有馬上將這件事交由有司處理地意思;反觀龍圖閣現在的情況:諸位太監都已經悄悄退下,掩住了菱花門扇,關住了五位閣臣。卻將那幾位今日正當值的中書舍人請到西製敕房內去了……這是皇帝陛下試圖將事情控製在內閣範圍之內麽?
“老臣知道……老臣明白了。”王閣老咬咬牙,又磕了一個頭,道:“陛下明斷……青大學士指責老臣縱容屬下貪墨,以劣充好,罔顧兵士性命……這些,老臣認了……”
眾閣臣早低頭肅在一旁,忽然聽見王閣老這樣說,不由得都駭異地抬起頭來。盯住王閣老那張皺紋縱橫的臉。
龍圖閣作為內閣辦公之所,裝飾格調向以冷色為主,從畫梁藻井往下,青青綠綠盡雕著些蟠龍夔蝠;此時光線映照過來,投在王閣老王英的紗羅袍上,卻將那緋色襯得有些變了味道地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