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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桓氏兄弟

  聽到謝玄的話,桓濟看了一眼兄長,什麽都沒說,繼續夾菜吃肉。


  ??桓熙笑意不改,“嗬嗬,是麽?”


  ??謝玄歎了口氣,“新政頒布六年來,士族圈田地、匿蔭戶之事,年年查,年年都有,桓公深惡痛絕。我臨行前,桓公就特意提到叔夏在豫州厲行土斷,著實為他分憂。”


  ??桓熙不住點頭,“父親一力推行新政,我們做晚輩的,自然要分憂。”


  ??“我本想,若徐州想足額征糧,查一查是免不了的,不知兄長有何打算?”謝玄問得認真。


  ??“我正有此意!徐州也打算徹查,我已安排合適人選來負責。唉,今日家宴難得相聚,莫聊這些無趣之事,來來來,再飲一杯!”桓熙笑得春風拂麵,舉起杯中酒。


  ??“那就預祝兄長一切順利。”謝玄舉起茶杯,遙敬桓熙。


  ??日漸偏西,燭火亮起。下人們陸續端上炙烤,魚膾,雞湯……桓熙興致勃勃地跟謝玄聊起徐州的風土人情。桓濟喝著酒吃著肉,偶爾插話。瞧著一桌豐盛菜色,桓徽卻沒什麽胃口。酒過三巡,她便借口說謝郎還需早些休息,硬拖著謝玄跟兩位兄長告了辭。


  ??待兩人走遠,桓濟立馬放下筷子,壓低聲音問道:“阿兄,你當真要按土斷之法度田?前兩日你答應送我一座莊園,我可剛應了玉娘子,要把莊園和奴婢都交給她打理啊。要我說,阿爺弄這土斷之法也太嚴苛了,把蔭戶都放出去了,誰來耕田?誰來伺候啊?阿兄,一旦查起來,咱這莊園會不會受罰?”


  ??桓熙比桓濟大六歲,從小到大都是兄弟倆的主心骨。他自顧抿酒,抬手一擺,“放心,此事交給可靠之人,他們為我辦事,這兩年在徐州沒出過岔子。”


  ??桓濟稍放寬了心,卻仍不免惱恨,“可恨那桓伊偏要討阿爺歡心。若咱們土斷隻是做做樣子,到頭來比不過豫州,豈非又被他搶了風頭?從小到大,阿爺處處都拿他跟咱倆比較,他處處都要比咱們強!”一想起從小到大的經曆,他越說越激動,“阿兄你才是南郡公世子。等以後阿爺得了天下,阿兄就是太子!他一個倒貼的親戚,憑什麽讓他掌管豫州!憑他也配跟阿兄你平起平坐!”


  ??桓熙褪去臉上春風般的笑意,露出冰涼的眸色,“父親遲早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桓氏子孫。”


  ??“不過有阿兄在,我沒什麽好擔心,嗬嗬。你是不知道,我方才看謝玄裝模作樣,心裏煩得要死!這頓飯把我可憋壞了,若不是看在阿徽麵上,我早跟他翻臉了!他把我推下水那事還沒算完!”


  ??“你還有顏麵提!當街發瘋調戲民女,那麽多人看著,還嫌不夠丟人!”


  ??“好了好了,阿兄,我已知錯了!”桓濟哀聲討饒,見桓熙麵色稍緩,又正色道:“說認真的,謝玄畢竟不是咱們自己人,留在京口會不會礙事?要不,咱找個借口把他弄回去,讓阿爺換咱們的人來募兵如何?”


  ??桓熙蹙眉思索起來,“這……他無甚錯處,不好開口啊。”


  ??“他不是有傷在身嗎!”桓濟興奮說起來,“我可聽說了一樁大秘密!”


  ??半月前,桓濟奉其父之命過來探望謝玄。京口是江河轉運之地,人口繁雜,客棧、飯莊、賭坊、花樓、戲館比比皆是,供來往客商消遣作樂。桓濟登門探過一次後,就日日帶著相好逍遙快活,根本不想回建康。最近杜仙師來京口救徒,謝郎君天生隱疾的軼聞越傳越烈,他自然也聽在耳中。


  ??“你沒看他今日臉色,白得都不像樣,阿兄幹脆讓他回家養傷得了。”


  ??聽胞弟繪聲繪色地講了一通,桓熙直皺眉頭,“以前怎從沒聽過謝氏有這等事……我會修書報知父親,若叔父早知阿徽要嫁這樣的郎君,隻怕說什麽都不肯答應這樁婚事。”


  ??桓濟冷笑一聲,“就算他現在是我妹夫,我也得找人把他丟進水裏一次。以後他最好識趣點,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桓熙無語,“你莫要胡來!”


  ??“說句玩笑話嘛!”桓濟撇嘴,繼續給自己倒酒。


  ??桓熙搖頭無奈道:“那座莊園原是郗融的,在曲阿,離京口很近。明日就讓人帶你們去瞧瞧。”


  ??“我就知道阿兄對我最好了!”桓濟笑嘻嘻地跑到桓熙身前,給自己從小最親厚的兄長斟酒。


  ??月上梢頭,兩輛牛車停在剛掛起燈籠的館舍門口。桓徽和謝玄先後下了車。半月前她以謝氏新婦的身份來京口探望謝玄,便一直住在他下榻的別館。兩人各自住著一間小院,用著自家的部曲家仆。


  ??“謝玄。”


  ??謝玄停步轉頭。桓徽走近,“你在刺史府裏說那些話有何用意?”


  ??“實話實說罷了。”謝玄提步走上台階,“我隻想輔助世子,好教桓公也對徐州放心。”


  ??桓徽深吸一口氣,抬步追上。謝玄人高步子大,她不得不加快腳步,才堪堪與他保持平行,“你在大司馬府任職多年,定然清楚世子和桓伊關係如何。除了大伯,誰都不敢在世子麵前說他不如桓伊!你這般說,無疑讓他們關係雪上加霜。”


  ??“所有人都看在眼裏,連桓公自己都清楚,桓家一個養子比所有親生子都強得多。”


  ??“事實怎樣是一回事,當著世子的麵說又是一回事!你分明知道會對桓伊不利,還要故意說。讓世子嫉恨桓伊,對你有什麽好處?”


  ??謝玄籲了口氣,“桓娘子想多了。”


  ??桓徽冷笑,“謝兄從不做無用之事。”


  ??“此話怎講?”


  ??“之前我就問過你,就算被兩百多個鄉民圍著,憑你能跟阿瑤打平的身手,打不過還逃不了嗎?”


  ??謝玄語氣無奈,“鄉民堵住退路猶如人牆,真逃不了。”


  ??“謝氏上下瞞了幾十年的隱秘,一絲風聲都沒漏過,怎會突然在京口傳得滿城皆知?”


  ??“師侄在安撫民眾時無意說出。”


  ??“天師道信眾無數,卻無人知曉此事,可見天師道門也幫著瞞了幾十年。為何小道士偏偏在這兩日說出來?”


  ??謝玄無奈答道:“師侄年輕嘴漏。”


  ??桓徽嗤笑一聲,“沒來京口前,我以為你假裝受傷,結果一看,你竟實打實受了重傷。我頓時格外佩服謝兄,為退婚對自己這般狠。今日我更明白,你還正好創造了機會,宣揚家族隱秘。待時機成熟,你再故作大義拿出和離書,美其名曰成全我,我可猜對?”


  ??謝玄終於停下腳步,轉身望向桓徽,緩緩挑眉,“難道桓娘子打算不離不棄,照顧郎君病終?”


  ??“哈哈,做戲嘛,我真打算陪你演一出。可你偏偏提到桓子野,我不知你今日這出損人不利己是圖什麽,還想做什麽。你若算計他,我絕不輕饒。”桓徽盯著謝玄。


  ??“桓娘子多慮了。”謝玄輕輕一笑,抬步走遠,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方才跟在他們身後,一直保持距離的婢女福善見狀,疾步到桓徽身旁,“四娘子,怎麽了?”


  ??桓徽看著前方走廊盡頭,“謝玄此人心機深沉,我的未來絕不能由他操控,誰知會落得怎樣的結果。”


  ??福善擔心地望來,“四娘子打算怎麽辦?”


  ??桓熙勾起唇角,“我就不信抓不住他的尾巴。福善,讓咱們的人到我院裏來一趟。明日起給我盯緊謝玄。我要查清他到底想幹什麽。”


  ??那邊廂,葉夕正抓緊時間投入南山冶的修建中。不出幾日,月牙河邊的三間鑄煉房就像模像樣起來。按田洛的話說,若不是泥土太硬,他們還能幹得更快。


  ??葉夕繞著夯土牆轉來轉去,心裏很是滿意,忽聽外麵傳來“哐當”一聲,還有田洛的抱怨,“氣死我了!”


  ??她聞聲走出,見田洛將斷成兩截的鐵鏟扔到地上,又從麵前的土堆中扒拉出一塊土團,隨手丟到一邊。見葉夕出來,他憤憤說道:“這鐵鏟太不中用,才用三天,又斷了一個!”


  ??“辛苦了。”葉夕歎了口氣,撿起那團罪魁禍首。平常泥土一捏就散,這團土卻硬邦邦的,緊緊黏在一起,莫說捏散,尋常鐵器不多敲幾下,根本就敲不開。若是敲狠了,那些鐵器輕易就壞了。之前聽謝玄說過後,她便留意了,京口一帶的土果然都是這樣又幹又硬,教百姓犁得分外艱難。


  ??田洛去屋裏重新找鐵鏟,半晌,才選出一個勉強趁手的,繼續回來幹活,“你們說,這些鏟子就不能造得更結實些麽!”


  ??“更結實的鐵器……”蹲在旁邊的葉夕突然一激靈,掏出隨身匕首往那團硬土上一紮,竟像紮進一塊豆腐,輕輕鬆鬆便穿透過去。


  ??田洛在旁得目瞪口呆,“葉娘子,快給我看看!”接過葉夕遞來的串土團,他抽出匕刃,找到幾塊硬土劈了數下,都輕易劈得稀碎。


  ??“大夥快來看!這小刀好厲害!”


  ??旁邊許多鄉民聞聲湊過來,見它雪白銀亮,匕刃鋒利,都爭先恐後地想上手試試。


  ??“葉娘子,要是咱家的犁,鋤頭,鏟子,都像這樣,咱根本就不用那般費力了!”


  ??“是啊是啊!葉娘子,這能做嗎?”


  ??“我看,不如南山冶以後就做這種鐵器,大家肯定搶著要!”


  ??“葉娘子,這到底是什麽鐵啊!”


  ??聽鄉民們七嘴八舌,葉夕喃喃輕語,“這是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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