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潛入秦營
謝玄留下了足夠的人手，再三叮囑他們要在天黑前挖完河砂。他點了竺瑤、孫無終等人，讓他們換上秦兵衣服，“葉夕，你也去。”見她分外驚訝，謝玄疑問：“不願去？”
??葉夕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方才謝玄他們去追秦兵時，她把這些秦兵所用的長矛都一一檢查過，發現其中不少矛頭上鑄有葉形標記，分明出自葉塢，而剩下的長矛皆是仿製品。
??看來，安風縣的冶煉場在仿製葉塢兵器。
??她仔細回想過，葉塢從未向秦兵出售過兵器，這些長矛又是葉塢守衛常用的，兵器室裏數量眾多。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葉塢被燒之後，兵器也被搶掠一空。為了證明心中猜測，她一定要去秦兵駐營探查確認。
??正想該怎麽去呢，她便得知謝玄要帶隊去安風縣。本以為謝玄這次又不會帶她，還想要不然就悄悄跟著他們，沒想到，謝玄竟然叫上了她。
??他朝眾人簡略講了講大致計劃。田洛自告奮勇願當向導，帶他們去安風縣。
??一行十人換好衣服，騎上秦兵戰馬匆忙啟程。
??安風縣的冶煉場和秦軍駐營就坐落在縣城外的荒野裏，兩者緊挨一處，隻有一牆之隔。幹枯的荒草長得比人還高，他們借著草叢隱匿蹤跡，悄悄潛到秦軍駐營後方。
??未時左右，初冬的日頭灑下暖意，正是人最憊懶的時候。軍營外圍的守衛們倚著長矛，都在昏昏欲睡。不過軍營中央的空地上，卻圍著一大群軍士，正交頭接耳說著什麽。謝玄他們隔得太遠，聽不清楚。
??主營大門推開，有一名瘦高的秦軍將領被人簇擁著走出來，軍士們紛紛讓開，讓將領走上前來。謝玄他們才看清，人群中間正是那匹在樹林中跑走的戰馬。秦將麵色霎時嚴峻，轉頭詢問身旁的軍士。
??“看來阿郎所料不差，這匹戰馬果然跑回營了。”孫無終遠遠瞧著，回頭看向同伴，“他們定會懷疑騎兵出事了。”
??“按計劃分頭行動。”謝玄一聲令下，眾人隨即散開。
??葉夕和田洛一組，裝成巡邏軍士，在軍營裏尋找被關押的役卒親眷。這是一個萬人軍營，坐落著上百座一模一樣的木製營房，夠他們花精力尋找。
??來之前，他們逼問過那個騎兵領隊，役卒親眷關押的位置。但軍營實在太大，田洛找了十來個營房還沒找到，他不免憤憤抱怨起來，“東北方向，具體倒數第幾個營房，記不清了……我看那個秦兵嘴裏沒一句實話！”
??葉夕搖搖頭，繼續往下個營房找去。心髒如擊鼓般跳得飛快，一路上，她得盡量避開其它秦兵。萬一避不開時，她便昂首挺背，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好在萬人軍營裏，士兵之間也不會人人相識。一邊找人，她還一邊飛速思索，萬一她被發現了，該怎麽做才能不拖累其它同伴。
??還是沒有……從門縫中窺探過後，葉夕轉頭朝田洛搖搖頭。田洛壓下煩躁，繼續往下一個營房找去。他們都快走到頭了，前麵就剩三個營房還沒找過。
??嗚——遠處的軍營正門忽然傳來一陣號角聲。
??一匹馳馬奔來，騎兵拿著號角吹響，奔到近處大呼：“第七營速去正門集合！”
??原本安靜的營房忽然喧嘩起來，旁邊的營門猛然被推開，許多秦兵手持長矛小跑出來，每個營房的秦兵迅速列成小隊，朝軍營大門跑去。
??站在營房牆邊的葉夕和田洛看得驚呆了，她正想該找個地方躲起來，那名四處奔馳吹角的秦兵停下，指著他倆大喝道：“還愣著作甚！第七營集合沒聽到嗎！”說罷，又有秦兵把他倆徑直推到集合的隊尾。
??他們隻好小跑著跟上隊伍，田洛麵色一慌，轉頭低聲問葉夕：“怎麽辦？”
??葉夕迅速搖頭，低聲應道：“見機行事。”
??跑過三個營房，葉夕左右一看，見身後再沒秦兵跟上，前麵的秦兵也無人回頭，她猛然一拍田洛的手臂，迅速往左邊閃身，藏進旁邊的營房牆後。
??田洛見狀也準備效仿，前麵的秦兵校尉這時卻回了頭，見田洛模樣，大喝道：“東張西望做什麽！”田洛隻好回過頭，老實跟秦兵繼續往前跑。
??葉夕懊惱地捶了一下牆。隻剩自己了，她必須完成任務。
??小心查看過周圍環境，確定四下無人，葉夕繼續往前查看。附近營房都沒人了，她心念一動，閃身走進一座營房。
??營房裏是兩排大通鋪，牆邊是他們放置武器的地方，剛剛都已被取走，葉夕迅速環視一圈，沒找到秦兵羽箭。她歎了口氣，沒時間仔細搜查，決定先找到役卒親眷再說。
??葉夕迅速找向下一座營房，待走近營門，才發現門上有鎖！她貓腰從門縫往裏瞧去，房內光線昏暗，隻能勉強看清，裏麵關著七名女眷，是普通百姓的穿著打扮。
??找到了！
??她壓住心中雀躍，輕輕敲門，低聲喚道：“裏麵有田洛的阿娘嗎？”
??有位老婦猛然抬首，顫顫走到門口問道：“你是誰？”
??“他找我來救你們出去！”葉夕迅速說完，掏出匕首輕鬆斬斷鐵鎖，打開門朝眾人說道：“跟我走！帶你們跟親人匯合！”
??婦人們麵麵相覷，一時遲疑，還是田洛阿娘一跺腳，疾步回身背起包袱，“我信這個人！反正留下也不會有好下場！”婦人們恍然點頭，紛紛起身拎起包袱。
??葉夕鬆了口氣，躍出門，見四周依然無人，便小心引著她們跑到軍營外圍圍牆。直到躲進比人還高的荒草叢中，她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她們在荒草中互相攙扶前行，葉夕走在最前。正走著，身後一名婦人低聲驚呼道：“那邊怎麽失火了？”
??葉夕聞言抬首望去，見軍營另一頭遠遠冒出滾滾濃煙，她心下了然，轉頭解釋道：“是我們的人幹的，冶煉場裏有很多燃料和木炭，一旦起火，可以轉移秦兵注意力。”
??去冶煉場那邊的是謝玄帶的人，他們商定各自完成任務之後，就到樹林邊緣拴馬的地方匯合。
??葉夕把婦人們都帶到匯合地點時，其他人還沒有回來。她一邊幫忙把大家的包袱係到馬鞍上，一邊心神不寧地向軍營方向張望。等了半晌，才看見謝玄帶人匆匆過來，懸著的一顆心這才落下。
??謝玄遠遠就看到了葉夕，眸中瞬間一亮。走到近處，他四顧一看，“田洛呢？”
??葉夕看了一眼旁邊的婦人們，把謝玄拉到一旁，低聲把軍營中發生的事複述了一遍。
??“他做事機靈，應該會找機會出來，我們再等等。”謝玄的話讓葉夕定下心來，他又從懷中拿出一支箭，遞了過來。
??“這是什麽？”葉夕疑惑地接過來，頓時渾身一震，“這支箭……”她這輩子就算化成灰燼，都認得這種製式的羽箭。曾經射進她的肩背，讓她疼痛難忍，射進她親族好友的心髒，奪去他們的性命。
??“我在冶煉場的兵器房裏拿的，還有一些刀劍矛戟，上麵都有葉塢標記，旁邊還有很多仿製品。無終！”
??被喚道名字的護衛聞聲過來，遞來一把長劍，“這也是在冶煉場裏拿的，葉娘子你看看，是不是葉塢所出？”
??葉夕顫顫接過長劍，拔出劍鞘，雖然劍身沒有山河劍流雲般的紋理，但同樣銀輝雪亮，葉形標記清晰可見，那抹難以仿造的葉尖魚鉤不會作假。鐵證在前，她狠狠撞回劍鞘，拚命壓下胸中激蕩的情緒，“屠殺葉塢的凶手……是他們！”
??在場經曆過葉塢覆滅的人隻有謝玄和孫無終，聽到葉夕的話，他們默默對視一眼。
??其他人並不知道此刻葉夕心中正翻湧著怎樣的怒火，還在焦急地翹首等待。
??謝玄拍了拍葉夕的肩膀，輕聲說道：“此刻還不能鬆懈精神，葉塢的債，我們從長計議。”
??葉夕默然點頭，把這柄劍栓在馬鞍旁。
??又等了許久，隨著“嘩啦”一聲，附近荒草叢中鑽出一個人來，“恩公！恩公！”是田洛。
??等得忐忑的老婦人碎步衝了過去，“阿洛！”
??“阿娘！”田洛喜出望外，握住娘親雙手晃了晃，“回頭再跟娘親細說！”他疾步衝到謝玄麵前，“恩公！我混在去救火的秦兵中間，趁亂跑出來了，咱們能走了嗎？”
??謝玄四顧一看，派出去的人手唯獨竺瑤沒回來，“還有一個人，再等等。”
??“現在秦營裏亂得狠，戰馬到處亂跑，冶煉場又著火了，不趕緊撲救就會燒到營房，我看他們是沒空派兵找咱們麻煩了。恩公真是厲害！”田洛對謝玄的態度越發尊敬起來，他回完話，趕緊走到親眷那邊，告訴她們自己是怎麽認識這群恩公的。
??謝玄的臉色逐漸沉霜，明明讓竺瑤帶人去馬廄放馬衝營，做完就趕緊回來集合，他為何遲遲不歸？聽田洛描述，竺瑤應該沒有失手。
??“竺瑤到底做甚去了？”孫無終在旁踱步轉圈。
??謝玄想了想，走到役卒親眷麵前抱拳行禮，“事急從權，還請諸位夫人海涵。”他讓屬下每人帶一名婦人騎馬，田洛阿娘率先表示無妨。他說話時，婦人們不住瞧著他的臉，悄聲感歎著好俊的郎君。
??“再等半個時辰，”謝玄打定主意，“半個時辰後，若竺瑤不回，你們先走。”軍令無情，孰輕孰重他一向分得清楚，這麽多人等在這裏，實在有些顯眼。
??葉夕望了一眼謝玄，他說的是——你們先走。
??被忐忑包圍的眾人恨不能馬上離開這裏，半個時辰的等待格外漫長。謝玄盯著地上樹影，看它在陽光下緩緩移動，默算著時間。
??半個時辰也馬上就要到了，竺瑤還是沒來。
??“阿郎？”孫無終皺著眉，欲言又止。
??謝玄望向秦兵軍營，終下定決心，“所有人上馬。”
??突然，遠處的荒草叢傳來一陣異動，秦兵的呼喊遠遠傳來，“抓住賊人！將軍有賞！”
??隨著荒草叢一陣猛烈晃動，竺瑤連滾帶爬地飛身而出，他疾衝過來飛身上馬，“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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