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兵器何來
謝玄和葉夕迅速潛回礦場，通知大家趕緊到林中隱蔽。顧不上處理堆在岸邊的河砂，眾人剛藏好沒多久，那隊秦兵便趕著役卒來到礦場。
??騎兵把馬栓在樹上，舉矛圍成一圈，把役卒趕到礦場裏跪下。領隊的大聲喚了幾次，見礦場裏無人應答，便叫了幾個小兵到帳篷裏查看。很快，小兵匆匆從帳篷裏跑出來，慌亂地說了些什麽。領隊勃然變色，狠狠抽了一鞭離他最近的老役卒，“當你們隻是逃役，沒想到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謀害官吏！”
??老役卒本就破爛的麻衣頓時被抽出的鮮血浸紅。跪在一旁的阿洛忙伸手護住老父，“事情是我做下的，要殺要打衝我一個人來！”
??領隊不耐煩地偏頭，“留幾個老實的背礦，其他人按軍法處置。”
??眾秦兵領命，端起長矛緩緩走近。
??“等等。”領隊忽然卷起馬鞭，指向河岸，偏頭問向身邊屬下，“昨日咱們過來巡邏，河邊沒有那堆河砂吧？”
??“是沒有。”
??領隊蹙眉思索，“奇怪，他們從來不挖河砂吧，那這堆河砂是哪來的？”
??秦兵們紛紛搖頭，有秦兵一腳踹向一個役卒，“河砂哪來的？”
??役卒們回頭看去，連忙擺手，“不知道啊！”“昨個還沒有呢！”“不是我們挖的。”
??“難道這裏還有別人？”秦兵領隊深吸一口氣，厲聲吩咐道：“你倆看好役卒！其餘人聽令！跟我到附近搜查！”
??秦兵們接令，端起長矛，開始在附近樹林和草叢中搜尋。遇到茂盛的草叢，他們便一矛刺進去試探其中是否藏人。
??潛伏在草叢背後的葉夕見到遠處漸漸走來的秦兵，不自覺地捏緊了手。咦，觸感不對勁，她低頭，才發現捏的竟是身旁謝玄的大腿。她忙移開手，用發愁的眼神詢問——謝公子，怎麽辦？
??謝玄無奈看了她一眼，輕輕吹出幾聲急促的鳥鳴。
??這是豫州軍中準備行動的指令暗號，隊裏的晉兵四散潛伏，從不同的草叢裏，傳來回應的鳥鳴。
??秦兵再走十多步，就到謝玄和葉夕藏身的草叢了。
??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謝玄握緊劍柄，葉夕抓緊弩機，隻待秦兵走到近處，便一擊斃命。
??突然，礦場中央的阿洛大聲喊道：“我不知你們來挖河砂做什麽！我知道你們還在！不如咱們一起上！怎麽樣！”
??正在樹林搜查的秦兵停下腳步，轉頭望去。
??在阿洛旁邊看押的秦兵一肘猛力打去，嗬斥道：“老實點！”
??阿洛被打倒在地，鼻孔流出血來，他又支起身子，一把抹了鼻血，“我知道你們是晉人！你們要是不幫忙，這幫殺千刀的秦兵也不會放過你們！”
??秦兵舉肘又打，一聲悶響，阿洛又被打趴下去。
??“就現在！”一聲短哨響起，謝玄赫然起身，一劍刺向數步之外的秦兵。“啊！”還未來得及有其它反應，秦兵便不再動彈。
??隨即，樹林中突然射出數支弩箭，另外幾個秦兵應聲倒下。
??變故突起！
??察覺到異變的秦兵們大駭，抬頭四望，找尋弩箭射來的方向。同一瞬間，樹林中衝出近十人，跪在地上的阿洛也大吼一聲，撿起一塊石頭砸倒身邊的秦兵，轉身朝役卒們大吼：“一起上！殺出去！”
??領頭的秦兵大驚，慌忙指揮屬下應對。役卒們一見有人衝出來攻擊秦兵，也紛紛站起身爭鬥，場麵頓時極度混亂。
??突襲之下，這些秦兵被打得措手不及，紛紛倒地。幾乎瞬息之間，謝玄眾人便控製了場麵。領頭的秦兵被押跪在地，動彈不得，頹喪地耷拉著頭。
??謝玄半跪在他麵前，捏起他的下頜，冷冷問道：“你們隸屬何人麾下？”
??秦兵頭領閉著眼不說話。
??“他們是安風縣的駐軍，上頭的將軍叫王鑒。”站在旁邊的阿洛憤憤插話。方才的爭鬥讓他手臂受了傷，他捂著傷口，卻未皺眉，“那王鑒帶的兵將都是這德行，成天打打罵罵，不把人當人！”
??“你叫阿洛？”謝玄側首望來，“你隻是役卒，為何知道這些？”
??阿洛忙拱拳行了個禮，“回恩公的話，小人姓田名洛，鄉親們都叫我阿洛。以前去冶煉場送礦石的時候，小人聽到有小兵抱怨將軍打罵他們，就默默記住了。各位恩公今日救了我們，小人一定當牛做馬報答恩公！方才生死關頭，言語有所得罪，小人也是迫不得已，還請恩公原諒則個。”
??謝玄點頭，又轉頭問向秦兵，“安豐郡近日接過怎樣的軍令？老實交代，可饒你性命。”
??秦兵領隊的眉目一動，似在猶豫。
??謝玄放緩了聲音，“隻要你事無巨細交代，我們辦完事離開，便放你回去。你的屬下都死了，沒人知道你幹了什麽，回去之後怎麽向王鑒稟告，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秦兵領隊睜開眼睛，卻見山河劍的寒光一閃，鋒利的劍刃貼在脖頸上，謝玄壓低嗓音，緩緩說道：“否則你的下場就跟他們一樣。不過，劍刃要是慢慢割下去，可比他們難受多了。”
??秦兵領隊眼中閃過一股懼色，“我、我說……”
??謝玄暗暗咽下嗓中冒出的津液，轉頭輕輕咳了一聲。
??果然，駐守安豐郡的王鑒前幾日接到調令，調安豐郡一萬騎兵趕赴豫州支援袁瑾，以解壽陽之圍。如今離大軍啟程的日子沒幾天了，王鑒正抓緊督促冶煉場將兵器改造完成。
??“為何要改造兵器？”謝玄不太明白，按常理，常年駐守的軍隊早就配有兵器，不至於要征伐前臨時改造。
??“王將軍想造一批好兵器，提升戰力。”秦兵領隊跪下磕頭，“我知道的我都說了，你可要說到做到，放了我啊！”
??謝玄正要說話，他背後一聲怒喝響起。
??“不能放！”
??一杆長矛從天而降，貼著秦兵領隊的頭皮落下，深深插進地上石砂中，槍杆還在不停晃動。尖銳的矛尖差點就刺進頭顱，秦兵將領嚇得癱坐在地上。隻見葉夕跨步向前，眼中迸出怒火，她一把將長矛抽出，半蹲下來，舉起矛尖猛然懟到秦兵領隊眼前，“這矛，從哪兒來的？”
??葉夕沒有看向秦兵，而是垂眸盯著矛頭的鐵色。謝玄疑惑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突然明白了緣由。
??矛頭上，赫然鑄有一枚葉形標記。
??泛著森寒之氣的矛尖離秦兵領隊的眼珠隻差幾毫厘，那人懼得渾身發顫。葉夕不耐煩地怒問，“說啊！這矛從哪兒來的？”捏著矛杆的手在微微顫抖，要不是她拚命忍著，這矛尖已經刺進了秦兵領隊的眼睛，“這是葉塢守衛用的兵器，你們怎麽會有！”
??又有一隻手扶在矛杆上，長矛不再發顫。謝玄輕輕用力，按下長矛，轉頭向秦兵首領凜然問道：“是你們屠殺了葉塢？搶走了葉塢兵器？”
??葉夕肩膀一抖。
??秦兵領隊轉了轉眼珠，伏跪在地不住磕頭，“我不知道什麽葉塢什麽兵器啊！矛是軍裏領來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求各位放過小人！”
??葉夕並不相信這人的話，她眯起眼睛，在腦中飛快思考。她得去親眼看看這幫秦兵用的是什麽箭羽製式……也許，就離真相不遠了……
??突然，一聲馬匹嘶鳴，樹林驚起一陣馬蹄聲逐漸遠去。大家忙抬首看去，竟見有人悄然翻身上馬，奔馳而去。
??“阿郎！”孫無終失聲驚呼：“有秦兵藏著我們沒發現！怕是去報信了！”
??“追。”寒意閃過謝玄的眼眸，他飛快起身，“桓娘子還請留在此處，督促他們挖河砂。無終，竺瑤，帶人跟我追。”
??桓徽點頭。謝玄則帶人奔至秦兵留下的馬匹旁，飛身上馬。
??“恩公！咱能幫上啥！”阿洛朝謝玄揮手大喊。
??謝玄牽起韁繩，“勞請留下幫忙挖河砂，多謝！駕！”駿馬嘶鳴，謝玄一行騎馬消失在密林中的小道。
??他們一行七人急催戰馬，追趕在後，遠遠看著前麵秦兵的影子。上馬時，謝玄順手拿了一張弩。騎兵在樹林中左彎右拐，時不時被樹葉遮擋，影影倬倬。謝玄端弩瞄準，馬匹飛奔，上下顛簸，他持弩的手穩如磐石。
??就是現在！
??弩箭離弦而去！飛矢襲來，紮進秦兵脊背！對方吃痛，回頭一望，竟咬牙揚鞭，繼續催馬。
??旁邊的孫無終端弩再射！一箭又中！那名騎兵終於摔倒下馬。
??他們匆匆趕到倒地的秦兵身旁查看，確認秦兵已沒了氣息。謝玄拔下弩箭重新裝好，想著回頭定要把弩機都換成連弩才是。
??眾人鬆了口氣，謝玄忽然又蹙起眉頭，“糟了。”
??孫無終問道：“怎麽了？”
??“秦兵的馬跑了。戰馬受過訓練，最是識途，它受了驚，八成會跑回軍營。秦兵若見到一匹戰馬突然返回，卻不見派出的騎兵，定然生疑，會加派人手過來探查。”
??眾人聽得凜然變色，若有大隊秦兵前來，他們的任務定然失敗！
??“走！”謝玄起身疾步上馬，調轉馬頭奔向礦場。
??回到采礦場繼續盤問秦兵領隊，他們這才得知，今早還沒天亮時，住在鄉裏的役卒家眷收拾包裹偷偷出門，被裏正察覺。一大早，裏正就趕到縣裏報了官。
??這些年南逃的鄉民越來越多，人一走，官府就沒了稅賦。縣府派衙役抓回這些家眷。想來她們要和當役卒的丈夫兒子匯合，縣府又報知駐軍，派出巡邏騎兵來查看采礦場是否異常，那些役卒家眷暫被關進了軍駐營。果然，騎兵們走到半路便逮住了這群役卒，他們本打算先到采礦場巡查一番，就回去複命。
??“阿娘被抓了？”田洛聽得驚詫，把手中鐵鏟一扔，抬腿就走，“還說過會子就動身去跟阿娘匯合咧，我得把阿娘救出來！”他這次和阿爺叔伯們回到采礦場，就是來接堂兄弟一起回去。等晚上逃走，第二天和家裏親眷到約定地點匯合，再逃到晉國去。
??“等等。”謝玄伸臂攔住急匆匆的田洛，抬首望了望天。
??日頭高懸在東南，馬上要到正午，大船上的人很快就會來。他咬住下唇思索了瞬息，回眸看向田洛，冷靜說道：“我們去安風縣拖住秦兵，順便救出你們的親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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