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心劫
紅梅林裏，樹幹高聳，枝葉茂盛。天空稍稍放晴，炭火依舊燒得通紅。璟曜抱著九畹，眼神憐惜而憂鬱。十六趴在九畹的腳邊，不斷舔舐著她的腳踝。
??一陣冷風掠過，梅花飄落殆盡，顯得光禿禿的。九畹忽地驚醒，與璟曜四目相對，她再環視四周，和腳邊的十六，回到了熟悉的場景。
??“如何？”璟曜第一次說話如此輕聲細語，如柔風拂麵，九畹還沒有反應過來，愣愣地搖了搖頭，又問道：“我們是怎麽出來的？”
??“我不知道。”璟曜高傲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困惑，他原本以為殺了丫丫才能打破虛空境，恢複正常，可還沒等他出手，就有一陣沙塵風暴卷走他們。等他清醒後，已經回到了紅梅林之中。
??“無論如何，九天玄女定會尋來，此次本王勢在必行。”
??聞言，九畹用力推開璟曜，與他拉開一段距離，眼神漠視：“你不能殺了她。她是我最後的希望了。”
??“她連親姐姐都能狠下殺手，難道會對你存好心？”
??話音未落，寒意侵襲而來，緊跟著一道譏諷的笑意：“堂堂少宗君，也愛在背後嚼人舌根！”沒等九畹回頭，九天玄女已經與她並肩而立。
??“難不成九天玄女敢做不敢當？”璟曜的氣勢不輸她半分，話裏話外都透著諷刺。
??“閉嘴。”
??九天玄女立刻喚出玄天鞭，一招橫掃，麵目森寒。
??璟曜旋即召出九霄星熠琴，輕輕一撥，錚錚兩聲琴音，擋住淩厲的鞭勢。他又趁機施展靈術，五團烈火鎮住九天玄女的五行之道，又各分出兩點青火向上下延伸，圍住她的全身。
??九天玄女舊傷未愈，又加上此次強行出關，本就沒有幾分勝算。可是她本性執拗，自始至終也不肯退縮。
??九畹回身望著九天玄女，她蒼白的臉頰上滲出幾滴冷汗，握著玄天鞭的手青筋突起，可不管她如何鞭打，都無法破陣而出。
??再這麽下去，她必定會耗盡靈力。
??“璟曜，你住手。”九畹召出牽星鞭，往前一揮，寒氣凍住梅花為冰，連環朝著璟曜打去。璟曜反應奇快，幾步斜移，避開數道攻勢。
??“攝心歸元。”九天玄女默默提點了一句，九畹茅塞頓開，一揮袖，牽星鞭順勢揚起，雪花鋪天蓋地而來，倏然間氣勢驚人。
??璟曜捏了一訣定身咒才得以紋絲不動，心裏卻驚歎不已。這才短短十幾日，九畹的靈力修為竟然如此突飛猛進，甚至已經遠在某些上仙之上了。
??烈火陣被九畹的蠻力衝破，九天玄女一躍而出，不知從懷裏揣出什麽，屈指一彈，一顆丹藥射入九畹手中，她攤手一看，是一顆米紅色的藥丸。
??“這是什麽？”九畹好像在千無雙留下的書簡裏看到過這種藥丸，卻又一時記不真切。
??“讓他服下，我們都會安全。”
??“我不想傷他。”
??“他想殺我們。”九天玄女冷冰冰地瞥了璟曜一眼，又看向九畹，“如此婆婆媽媽，你何時才能修成萬人血祭？難道，你不想救你的族人了嗎？”
??“不是。”就在九畹左右為難之際，璟曜忽然乘風而上，朱雀揮舞著巨大的翅膀，聲聲尖叫，朝著九天玄女疾衝而去，“想要取本王的性命，沒那麽容易。你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九天玄女！”
??沒片刻功夫，九天玄女又陷入惡戰之中。九畹正想助九天玄女脫身，卻被十六咬著裙角，奮力阻止。
??手裏的藥丸一不留神掉在地上，竟陷進雪裏，慢慢開出一朵球狀的橘色小花，莖上有層微紫的絨毛。
??九畹這才恍然想起，拿出千無雙留下的醫書，翻開，裏麵夾著一張被撕毀的紙張，還有一封書信。
??紙張上明確記載著這朵花和這顆果實的來曆——青要山開冰川花，冰川花結冰川果，服下此果，可抑製玄冰之力。但切記，此果不可落地。一旦落地，再次生花，永不結果。
??難道，這便於無雙姑姑和九天玄女結下的仇怨有關？
??九畹實在好奇，打開那封書信，卻被裏麵的內容深深震撼，所有的一切也都能夠解釋通了。
??就在此時，九天玄女被璟曜攻倒，摔在冰川花的旁邊，她鮮血直流，身上的玄冰戾氣愈發強烈。
??“璟曜，你住手，我有幾句話要對九天玄女說。”
??“嗬，”九天玄女舔了一下唇邊殘留的血，“你改變主意了是嗎？”
??“不是。有件事情你必須知道。”九畹認真地說道：“招弟去找萬古愁和千無雙，不是為了想辦法殺死你，而是她不想讓曆史重演，讓你自責，她想去尋找能破解詛咒的冰川果。也就是你剛剛給我那顆果實。”
??“你在說謊！她恨我錯手殺死了娘親，她像所有人一樣背棄了我，她說我是一個怪物。她和我不一樣，她怎麽會理解我？”
??“這是無雙姑姑生前交給我的。”九畹把那封書信，連帶著那本書簡遞給九天玄女，“這信裏清清楚楚地寫著，招弟去找他們的目的。她一直都能接納你最真實的模樣，她隻是害怕你自己不願接受。是無雙姑姑告訴她冰川果的存在，說冰川果可以廢除你化物為冰的詛咒。”
??“我不相信。這一定是你編出來的。”
??“帶我們進虛空之境的人根本不是你，對吧？”看到九天玄女眼中閃過一絲躊躇，九畹更加堅定了內心的想法，“那座空墳，是招弟的，那束差點控製我的紅色魔氣，就是招弟殘留的執念。是她，帶我們進的虛空之境。是她，想要我們看清真相後替你解開心裏的仇恨。”
??“當初，他們夫妻是想借招弟之手，毀了你的神力，為天界除去一名大將，也是為敗花宗複出除去一個隱患。卻沒想到，陰差陽錯誘你入魔，你為了報複，將陰蝕攝入萬古愁體內，廢了無雙姑姑的雙腿，還殺死了他們的女兒。若是我說的話你還不相信，你可以立刻去青要山的山腳走一趟，招弟怕自己會喪命，特意在山腳的石壁上畫了一棵姐妹鬆，說是留給你的念想。”
??九天玄女顫抖地接過書簡，眼神裏情緒複雜，前前後後看了不下十遍，她的眼眸裏最終落下一行熱淚，喃喃道：“姐姐……”
??“即使在某個時刻，她曾經萌生過恨你的念頭，但到頭來，她仍然愛你。這就是家人。”慕青曾經說過的那些大道理，如今九畹終於感同身受了。
??“這麽多年，我誤會姐姐離開是為了想辦法殺掉我。我從沒想過她是為了找辦法讓我成為一個平凡的人。後來，我遇到你，我以為你是我的同類，自然能成為我的姐妹。可我一直想要的，不過是我姐姐對我的愛。這份愛，誰都不可以替代。”
??九天玄女輕輕摘下一片冰川花的花瓣，放在嘴裏咀嚼，很苦，但嚼過之後，又有一點點甜，
??“他們都說的沒錯，我是一個怪物。不是因為我擁有的異於常人的魔力，而是我任由那些魔力把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四麵八方的雷電聚攏在九天玄女的體表之外，形成一個個雲團，天色大變，璟曜全神戒備，早已默默凝出結界，將九天玄女隔開。
??“九畹，我遇到你，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如今，我終於解脫了。”九天玄女自斷經脈，體表的雲團即刻升起一片片雪花，紫色的雪花。
??九畹想阻止她，卻也來不及了。
??她的靈氣緩緩溢出，整個人仿佛都要羽化一般，手中的玄天鞭不知不覺中化為一柄紫紅色長劍，祭在九畹麵前。
??“至於我曾許諾過你的，有她就夠了，你不必再犧牲萬人血祭修煉魔體了。”九天玄女遙望著遠方，嘴角微微上揚，“娘親，姐姐，丫丫來找你們了。”
??雪霧散盡，紫雲碧霞，紅梅林中，唯有九畹一人低低的啜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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