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入人間
有了一圈水紋護身，九畹和傅北溪穩穩地落在山腰上，不損分毫。九畹眼中的淚還未幹，戀戀不舍地回首望著深林，眼前隻有一片空山，杳無人煙。
??她一直幻想著走出曲畔的那一天，可她從未想過那一天會如此沉重。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傅北溪站在她的身側，柔聲說道。
??九畹伸手摸了一下腰間的百寶袋，輕輕點了點頭道，“走吧。”
??兩人下了山腳，尋到傅北溪來時的馬車，於是便驅車前往木槿城。據河圖洛書所記載，離兩人最近的便是東服——位於木槿城外的無稷山。鎮守東服的是木神句芒，已活了上萬年，靈力修為絕非等閑，更何況還有天帝親賜的神器宮心珠。因此，要想從木神手中取得宮心珠，還需要從長計議。
??“等我們到了木槿城，再做安排吧。”傅北溪合上河圖洛書，看向九畹，她仍然話不多，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情緒低迷。
??“你臉色不好，先進去睡一會兒吧。”傅北溪再次開口，接過九畹手中的韁繩，看著她彎腰走進車廂。
??待隻有傅北溪一人在外，他才掀開左手的衣袖，看著那個跟隨了他十六年的紅色的、殘缺的百年心印記，想起九畹右手手腕上那個和他頗為相似的符號，還有雲翁爺爺意味深長的那句話——“五百年前就有一則預言，你會遇上你的命中之人，他會帶你離開曲畔。”
??那個反複做的夢，還有他對九畹的那種難以描述的感情，難道真與這個符號有關？
??命中之人……這世上真有命中注定之事嗎？
??傅北溪輕聲歎了一口氣，又回首望了一眼車廂裏的九畹，她靠在角落裏閉眼休憩，隻是眉頭依然緊皺，籠著化不去的憂愁。
??認識不過一兩日的時間，她卻突逢大變，性子也與先前截然不同。他陪著她親眼目睹，親身經曆，心中的震撼不必言說，但更多的還是對她的心疼。
??九畹這一睡就是六個時辰，天色已黑，傅北溪找了一家店家入住。
??入夜後，九畹方才蘇醒，她慢慢地坐起來，掃視四周：這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廂房，虛掩的房門，兩扇緊閉的小窗，幾張做工粗糙的鬆木桌椅，上麵隻有兩條短短的紅色柱子，燃著點點火光。火焰持續的同時，九畹看見有幾滴紅水順著柱子往下流，像瓜汁一般，然後在底部凝結成一塊。
??她下了床，悄悄靠近那兩條會施火的神奇法器，剛想伸出指頭去接那滴紅水，木門傳來“吱呀”一聲，她被吸引注意，抬起頭，對上傅北溪儒雅溫潤的麵容。
??“當心燙。”傅北溪快步跨進門檻走了進來，急急放下手中的木盤，撥開她的手，然後才解釋道，“這個是紅蠟，是我們凡人用來照明的。”
??“哦。”九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你好些了嗎？我去後廚要了一點小菜，你先墊墊肚子？”
??聞言，九畹看向他端來的木盤，裏麵擺著三碟紫綠色的菜，全都皺皺巴巴的。她完全沒有胃口，於是連搖了幾下頭。
??“到木槿城少說還要一日，這一路走來就看見這個店家，我看天色已晚，就先暫住一晚，明早便趕路。”
??“嗯。”九畹應了一聲，答完之後半晌又忽然反應過來，第一時間瞧向門外，外麵果然是暗沉沉的天。
??“這就是凡間的夜晚嗎？”
??“嗯，對，你白天就睡著了，還沒看見黑夜呢！”傅北溪有些靦腆地笑笑，繼而又發出邀請道，“你要出去看看嗎？”
??“好。”九畹站了起來，跟著傅北溪往外走。門外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小院落，角落裏各種植著一棵小樹，旁有圓形魚缸，幾朵蓮花，淡淡清香。空中還有風，涼涼的，癢癢的。
??九畹仰頭，空中月牙高懸，繁星點點。
??原來這就是雲翁爺爺所謂的夜晚。
??確實很美。
??但也確實很安靜。
??庭院裏萬籟寂靜，連蟲鳴鳥叫聲都沒有。如果是在曲畔，無論何時，都不會是孤寂無聲的。九畹扯了扯嘴角，蹲下身子坐在門口的石階之上，繼續仰頭看天，慕青、戚錦、晴虹、千丈的臉依次倒映在漆黑的天空中，又轉瞬即逝。
??“阿爹，阿母，晴虹，千丈，我好想你們啊！”
??“你一定能再見到他們的。”話音剛落，傅北溪仿佛忽然想起了什麽，從懷裏掏出一麵鎏金銅鏡，外飾蓮紋，中有一翩翩文士在竹林彈琴。“九畹，你看看這是何物？”
??“這是我阿爹的，它怎麽會在你這裏？”九畹一把拿過那麵鎏金銅鏡，捧在手心之中。
??“我也不知。這麵銅鏡是我下馬車之時從我袖口掉落的，我還以為是雲翁爺爺在我們出曲畔前放到我身上的。”
??九畹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眼中竟然泛起淚花，嘴角還有明顯的笑意，“是阿爹的，阿爹他一定還活著，他有話要對我說。”
??“這麵銅鏡會說話？”
??“嗯。這是我阿爹最珍愛的法器之一，它可以記錄任何瞬間，永久存於銅鏡之中。隻要持鏡者施法，那些畫麵就可以出現。”說著，九畹便對著鎏金銅鏡施法，可法訣念了不下十次，它都遲遲沒有反應。
??“怎麽回事？”
??“是我靈力低淺，打不開鎏金銅鏡。”九畹氣餒地弓著背，委屈地扒著鎏金銅鏡的外紋。
??“或許我們可以找別人幫忙。”
??“晴虹和千丈都不在，有誰能幫我？”
??“木神如何？我已經認真研讀過洛書，木神天性灑脫瀟灑，本就是不願固守天規天法，才主動請纓下凡鎮守東服。若是我們道明原委，木神說不定願意將宮心珠借予我們一用。若是宮心珠都能相借，請他開鏡想必也不是難事。”
??“是啊！木神是大仙，憑他的靈力，肯定能打開鎏金銅鏡的！”九畹緊緊將鎏金銅鏡揣在懷裏，好似抱著慕青一般，“阿爹，我一定會回去的，帶著蟠龍環，拯救全族。我們一定會有重逢的那一日。到那時，我一定好好聽你們的話，潛心學習靈術，不讓那個天帝再欺負我們山鬼一族。請你們，千萬千萬，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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