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無心之言
更何況她還不能讓自己府裏也跟著扯進這些事端裏。無論什麽時候,晏府才是她這個鹹魚最大的依靠。
思緒越來越煩亂了。
晏嬌絞了絞頭發,輕輕說道:“他是對我好,可要這些東西也沒用呀。我稀罕他喜歡我嗎?”想到姬晚在他身側那副歡喜的樣子,渾然沒意識到自己起了醋心,她語氣重了些,“我巴不得他隻記得我的恩情,懶得看我一眼。至於他自己,遲早有十個八個女人,我才不摻和進去。”
“等爹爹和哥哥都回來,府上穩定了,我就帶上積蓄,到處遊山玩水,好好看一看風景,遠離這個地方……”
“哐”的一聲,屋門猛地彈開,又被甩了回去。
在梳妝台前的兩人都被這聲響嚇了一大跳,紛紛回了頭。
慕淮臉色微寒,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猶如受了重傷、脆弱易碎的野獸。明珠心裏急急跳了幾下,也不知他把剛才那些話聽到了多少,支支吾吾地道:“公、公子。”
“出去。”
明珠還想說什麽,看了晏嬌一眼,終還是一言不發地退了出去。
晏嬌被他這副殺神的樣子嚇到了,站起身退了一步,又後知後覺不過是被他聽到了有什麽好害怕的?她偏要強撐挽回麵子,雙眸泛起冷意,“明珠是我的人,隻有我能數落她,你凶她做什麽。”
腦子裏似乎有一根弦崩裂。
慕淮欺身上前,低低地笑起來,“嬌嬌,旁人死活與我何幹?明天我就讓她消失。”
“你……你別這樣。”晏嬌抬頭看他紅通通的眼睛,知道他又犯癡了,微微歎了一聲,“話是我說的,你要生氣就氣我,遷怒別人算什麽。”小閻王這副壓抑著不爆發的模樣,她還是怕的,隻是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頭去。
“我為什麽不能?”他難抑滿腹酸楚,冷笑連連,雙手握住她的肩,聲音卻輕飄飄的,甚至帶了點乞求,仿佛怕嚇著她,“卿卿,我真沒見過比你更冷的女子。”
看似明媚喜人,耀眼到像雲邊的太陽,想要更進一步,與她長相廝守,卻總無可能。
明明是她先招惹的自己,卻如水中月,鏡中花,一點便散了,一切奢求搜尋都成妄想,枉費他將癡心熬盡,最後卻還隻是留了個空蕩蕩的軀殼。
真是笑話。
“卿卿別這麽不在乎我。你隻要告訴我,方才的話都是戲言,和你沒關係,隻是無心之言對不對,隻要你說是,我就當一個字沒聽過。”
晏嬌長睫微顫,隻覺他一時變得無比陌生。
她不敢看慕淮的眼神,聽出他話裏的陰沉,又覺自己拈酸吃醋算什麽,或許今晚看到的小閻王,才是真正的他。
那個在書裏視人命為草芥,心思狠厲,偏執狡詐,借刀殺人的他。
晏嬌輕輕搖頭,“不是,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慕淮早有心理準備,可聽到這一句,還是腦中一轟。
他自以為藏得很好,在她麵前一直都是君子端方的模樣,隻是今晚忍不住試探,才露出真實一麵。可在少女看來,卻是早就受夠了他的多疑凶戾,為曾經應了他而後悔,對陳識賀念念不忘,終於打算永遠拋棄他。
不過一天而已,明明上一刻他們還彼此和解,融洽到不真實,才一個時辰,就瑞
如此惡語傷人。
一直以來是他偏要留她,偏要做阻止她的始作俑者,到如今這一刻,他甚至失去了質問的勇氣。
不知僵持了多久。晏嬌終於聽到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沒有她以為的沉沉怒氣,反倒低低的,近乎呢喃:“卿卿……真的要把我丟下了嗎?已想好了嗎?”
語氣倒是平常。
晏嬌鬆了口氣,卻不知為什麽,又隱隱有些難過。
這麽冷靜尋常,看來他和姬晚也是真的,他果然比起利益,也並沒那麽在意她吧。
這樣也好。
如果想留在他身邊,還要惹上姬晚和昌樂長公主。比起以後為這些事情煩擾,現在了斷了,已經是最理想的結果。
“嗯。”她輕輕點頭,釵子上的珠玉一晃一晃,認真地道,“不是拋棄你,是退離。”
“哦。”慕淮悶聲,乖乖順順,滅掉眼底最後一點光亮。停了好一會兒,他又呆呆地問,“以後也不來往了嗎?遊山玩水,想去哪兒,想好了嗎?”
他能這麽平靜,總比又犯瘋癡的強。
“慕淮,明天我就回晏府,以後你好好照顧自己。”晏嬌伸手,摸了摸他的臉,手下的肌膚很燙,她觸了觸,收了回來,“無論什麽時候,我都還是你的朋友。”
雖然岐王也不會需要她這樣的朋友。
她說罷,沒去看他的目光,幾乎是心虛地,逃出他身前往外走。忽然腰間被人一攬,身後貼上一個滾燙得厲害的懷抱,肩膀被兩手緊緊箍住,被整個圈在身後人懷裏,甚至困得她發疼。
“慕淮?”晏嬌輕輕去拂他的手,隻覺手上指節嶙峋,甚至有些微顫,她聲音軟下來,“不要這樣,我想先去江陵府找爹爹,陪爹爹度過任期,等爹爹調回帝京了,我再跟著他回來長居。無論到哪兒,我都不會和你老死不相往來,會把去向告訴你,不會消失的,好不好?”
江陵府。
她哪是想去江陵府,是故意要躲著他。
再和晏旭回帝京,是想先把晏陳兩家婚事定下來,和陳識賀破鏡重圓罷?
那之後呢?是和她的舊情郎纏綿悱惻,做侯夫人,與他成親生子?
“姐姐。”慕淮的聲音淒涼無限,忽然喚了這麽一句,讓晏嬌有些懵了,“你……”
“不是一直拿我當弟弟看麽?既如此,喚聲姐姐又何妨。”他不知是笑還是在哭,聲音破碎到惹人生憐,“姐姐想拋棄我,可我離不了姐姐,每日都想看到姐姐,這要如何是好呢?”
晏嬌驚詫到發了好一會兒的呆,剛想說些什麽,頸後忽然被穩穩一點。
她一點防備都沒有,身子一軟,靠進慕淮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