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少年
宋知景認真道：“這位小兄弟，是我表妹有錯在先，隻是身為男子， 拿畜牲來羞辱女孩子，有辱小娘子閨名，到底是不得體。”
林氏教導他晏宋兩家應互為幫襯，雖晏嬌才是他表妹，可時下情急，宋知景也隻能站了出來，擔起大局。
“小兄弟若是聽我一言，先給我表妹賠個不是，這事我們便不論了。”
少年怪異地看了他一眼，越聽越不耐煩，長眉挑起，拍了拍手，輕蔑地道。
“哎呦，你們兄妹真是好的很，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吧？”
“怎麽，這露字，就準你你妹妹用，我的狗兒就用不得？你這表妹什麽人啊，天王老子嗎，我給我的愛犬取名字，還得避她的諱？”
“還有你，說話文縐縐的，還講什麽得體和麵子，小爺為何要給你麵子？你表妹罵我的露露是畜生，我大人有大量，還沒和她計較呢，怎麽你又開始侮辱我家露露是畜生了？”
他這話罵得抑揚頓挫，晏嬌一時耳邊飄滿了“露露”“畜牲”，實在忍不住，隻能垂頭憋笑。
想不到這人脾氣暴躁，嘴上也還挺厲害。
“是宋某失禮，一時不慎。”宋知玉被他一噎，下意識先作揖道歉。
在他眼中，世家紈絝子弟裏，不少如這般胡攪蠻纏、滿口胡言，可他細想了想，居然覺得這人有幾分道理，便道：“小兄弟，宋某已然道歉，隻是你若還要說些歪理，恕宋某不奉陪了。”
他原本隻想穩住局麵，不鬧出亂子，未想到會糾纏這麽久。
那少年輕哼了下，扭過頭去，看也不看他。
場麵一時尷尬地僵持著。
這時，後苑入門處跑來個小廝，匆匆稟報，有人就喊了句：“都別爭了，皇後娘娘、太子、夫人、晉王妃他們來了 ！”
這話果然見效，眾人無心看熱鬧，連忙起身整理儀容，準備著恭迎貴人們到來。
宋知景也正好能將此事翻過去，暗暗鬆了一口氣。
可那少年不僅不下跪行禮，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不知怎麽就醞釀出了哭腔，拔腿就往側門跑，一麵跑還一麵委屈地大喊：“皇後娘娘，母妃，阿兄 ！”
“救救我，這裏有人要欺負我啊 ！ ！”
晏嬌：？？
這局勢的轉變實在超出她的理解範圍。
晏凝露聽到他沒皮沒臉地大喊，臉色頓時就白了。
如果有什麽詞能用來形容此刻她的心情，那大概就是——不可理喻。
外加一個詞——絕望。
她怎麽也不會想到，這人看著隻是有錢，身邊一個奴仆都沒有，居然還是個皇親國戚。
宋知景也驚異，他與帝京裏世家公子相處甚多，卻從未見過這個少年。聽他如此大喊，似乎他的身份是……宗室？
他與太子早就相識，也和魏王有過來往，甚至還是為數不多，知道岐王是從晏府走出來的人。皇子們的性格和這少年實在迥異，宋知景從沒把這少年與皇族或帝京的宗親扯在一起。
如今貴人們來了，到行禮時，他才恍悟，反應過來。
晉王妃膝下隻有一子。這少年應當是晉王府上的世子。
晉王深居簡出，行蹤莫測，就連晉王妃也鮮少到各家來往。倒是這晉王世子，傳聞有十歲就百步穿楊的好本領，精於騎射，現年才十五歲，卻被永明帝破格拔擢為兵部散射常侍。
傳聞上清宮的高人為他算過一卦，說他是福澤深厚，命屬國之祥瑞，若能讓他在宮寺休養五年，能為大興帶來綿長國運。
永明帝本就對晉王在諸多事宜上都偏心向他，晉王也可謂是與永明帝關係最密切的兄弟。所以，這位晉王世子降生以來就極受寵愛，長到三四歲，永明帝想起那位高人所言，就將他送往上清宮去了。
他是晉王妃所出，又深得永明帝喜愛，論起身份來，更是位同皇子的尊貴。
怎會碰到他？
晏嬌也納悶呢，忽然就想起顏雲問她“晉王府如何”的話來。
動了和晉王府議親的念頭，是顏雲自己的想法，還是和晉王妃有關？她今天怎麽又好巧不巧的，剛好能遇上晉王世子？
她悄悄朝宋知景投去個抱歉的眼神，心底埋怨自己的莽撞。
宋知景卻狀似安慰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且安心。
“好了，都起來吧。你們這些小輩在這邊玩，莫要顯得被我們攪擾了。”
這聲色溫和，聲音裏卻透著一股冷意。
眾人聞言起身，有條不紊地退至兩側，給他們清出一條道。
側門處簇擁著來了有十幾人，蘇皇後立於正中。
今日她梳了高髻，身著廣袖華服，衣上燙金繡鳳紋，一頭耀目、令人不敢逼視的華冠步搖，行走間亦是雍容氣度。
隻是濃妝眼裏，還是掩蓋不住眼中疲色。
晏嬌眼前浮現起上次在太後的千秋殿，見到的蘇皇後，也是滿臉寫著疲憊。
但凡氣血差、心中鬱悶，是再多胭脂水粉也遮不住的。
晏嬌默默低下了頭。
“梁哥兒，你說有人欺負你，真有此事？”蘇皇後的聲音再度響起，雖語氣不重，卻裹著星點冷意，令眾人心尖都凜了一凜。
蘇後執掌後宮，有個最大的毛病，便是刻薄護短。這才時不時被惠妃惡心，因永明帝心冷，把自己折磨成這副樣子。
宋知景唯恐此事再生事端，先行上前，謙恭跪了請罪。
“皇後娘娘，是微臣方才口出不遜，不知是晉王世子，對世子多有得罪，還請娘娘責罰。”
那少年此時也望了過來，目光如鷹隼似的，卻隻緊緊盯著晏凝露。
晏凝露頭上仿佛懸了塊千斤巨石，頭皮發麻，想也不想就跪了下去，臉色蒼白，打著哆嗦道，“皇後娘娘，世子，我……是我一時戲言，絕無他意，此事也和表哥無關。”
“世子您寬宏大量，就饒了我們吧。”
“若世子要罰，就……就罰我好了 ！”
哦豁。
晏嬌微微訝異，她倒是看不出來，晏凝露人雖然蠢，但是在這時候還能給宋知景撇清，還不算太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