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 隻要嬌嬌
慕淮在她耳邊笑道：“她也隻對大小姐如此了。昨日我去宣安宮探望太後，無端被她在殿外罰跪了兩三個時辰，今早秦樓都說我昨日曬傷，後頸泛紅……”
晏嬌聞言就扭過了頭，目光裏無不急切。
“曬傷了？用藥了沒有？讓太醫看過了嗎？我在醫書上看過，太醫院有治曬傷的膏藥，應該比外麵的好用……”
少女明眸瀲灩，是不加掩飾的關心。
慕淮緩緩對上她的視線，仿佛回到兩三年前，他被少女護在身後，無論做什麽事，都有她關切著。慕淮有些恍惚，心底也泛起一陣一陣的痛意來。
他不該提起這個話題，讓晏嬌擔心。
他放柔聲音，“無事。讓太醫看過了，隻是點輕傷，塗點藥過幾天就好了。”
晏嬌“唔”了聲，低下了頭。
慕淮從小流落，又飽受欺淩，甚至逃過一次次追殺，身上早已落下不知多少傷口。他對此司空見慣以至麻木，卻未想到少女聽到他受傷了，還會痛一痛。
他點了點晏嬌的鼻尖，忽而笑了，又問。
“大小姐怎的不問我，如何得罪了太後，讓她忽然罰我？”
少女果然仰起臉，盯著他的眼睛。
被他這個問題重新吸引，一副天真的憨憨模樣。
慕淮本覺她這副模樣好笑，卻見少女挪了挪身子，清亮的眸子裏帶著好奇與親近，讓他心裏軟軟的，酸楚和甜意一同蔓延開來。
那雙明媚的眼中如生漣漪，輕易就望進他的心底。
慕淮被她望得脊背酸麻，複而捏住她的手，用指尖摩挲片刻，眸色便沉了沉。
少女指如蔥白，纖細柔軟，白皙的手腕從鵝黃色的衣袖中露出一截，秀美到如同一件雕琢細膩、用料上等的白玉。
指尖觸及到她在江陵府這一年多疲於奔忙落下的薄繭，他不忍放開。
慕淮垂眸，溫熱的掌心將她的手相扣，雙手交纏，生出無限的旖旎來。
晏嬌目光下移，落在小閻王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兩手相握，好像是這裏人常說的執子之手啊……她臉上忽然就暗悄悄地有些發熱。
正心思恍惚，便聽小閻王噙了笑意，溫聲道。
“陛下也來過宣安宮，隻說是為我選好了正妃人選。”
“太後於是接了內侍送來的名冊，要問我的意思。”他笑意更濃，“我說，這些貴女您若是都順心順意，缺了一個不可，不如就替陛下將她們收進後宮，閑暇時還可陪您解乏，別放在宮外，欺負了我的大小姐。”
“比嬌嬌好的、比嬌嬌才學出眾的我一概不要，我隻要嬌嬌……”
晏嬌臉上更熱了些，卻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
即便是回了帝宮，小閻王還是這副誰也看不上的性子，冷得像一座冰山，這麽不領太後娘娘的好意，也難怪太後看他不順眼，非要治一治他。
又因為他說那句“我隻要嬌嬌”時的專注，晏嬌指尖顫了顫 ，臉色像被春日桃花氤氳。
細嫩的指尖在掌心裏撓過，慕淮心間似被氣哼哼的小奶貓抓了一把，又酥又麻。
他隻覺前所未有的情動，呼吸都難以自控，伸手拂了拂她頰邊發絲，製住她的掙紮，順手握住她的腰，身子自然而然地俯上去。
他一遇見她，便時常不能控製自己。如今不過是四目相對，也神思恍惚，如墜雲霧，僅剩的一點理智，卻在告訴自己，他天生就得取悅於她。
若她心之歸屬不是他，那也無妨，隻要她身子不抗拒他就好了。
卻並未過多孟浪，意亂情迷中，隻見她眉心略蹙了些。
“怎麽了？”慕淮湊過去，額頭抵住晏嬌的，語氣無比溫和，“有煩心的事要告訴我。”
“大小姐，我一直都在。”
晏嬌將臉埋進他頸窩，細細弱弱地嘟囔：“慕淮，我怕。”
從回京之時起，她就又開始夢見先前的事情。
是書裏的場景，她稀裏糊塗的，把小閻王當成最後的救贖，焦急又可憐，低聲下氣地求過所有人，匍匐在他們腳下，仍舊唯恐他們生氣，她像個提線木偶，就這麽被所有人愚弄擺布。
沒有人願給她一條活路。
她最後也沒有反抗，眼睜睜看著她的鮮血慢慢染紅身上白衣，眼前開始模糊，而後陷入無窮無盡的黑暗。
她似乎也沒做什麽十惡不赦的事……卻像細沙流失一般，什麽都抓不住，一直在失去。祖母、父親、晏泌……最後等來了手執折扇、陰沉沉看著她的慕淮。
臉色冷如寒冰，眼中毫無憐憫。
她做了十幾年的晏家大小姐，即便是頭腦不聰明，也知道自己過得不順心。她沒什麽精於算計的本事，也不會對別人設防，嬌縱任性，直到慢慢走向末路。
在那個夢裏，好似有人堵上她的耳朵，捂住她的雙眼，告訴她什麽都別看，隻要裝睡就好了。
她和夢裏的晏嬌共情到了極點，然後便是她穿過來，走上晏嬌重新開始的一生。
在夢裏她失去了所有東西，還被她愛的人褫奪性命。
那在這一世呢？
誰能允諾給她安安穩穩的一世，讓她好好過下去？
這是一個輪回，她害怕自己逃脫不了。
慕淮伸手扣住她的頭，讓她貼得更近，雖不知她在恐懼什麽，卻安撫似的，輕輕順著她的發，低聲道，“嬌嬌，不要怕，我一直在。”
晏嬌伏在他肩膀，慢慢安靜下來，呼吸也漸漸平緩。
慕淮指上纏繞少女的一縷發絲，低頭吻了吻，壓低了聲音，歎息一聲。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替她承擔那些恐懼。
她起先害怕的是他……無論在她夢境路他做了，之前他的錯誤，再不會犯。
他扣緊了掌中少女的手，道，“離太後的萬壽宴還有半個月，這段日子我要離京一趟，孟校尉便留在京中任你差遣。”
“若想出門去哪兒，須得告知他一聲，他會安排人手陪你出門。”
“若有急事，吩咐秦樓一聲，你認得的。千萬要保重。”
“慕淮，要出京嗎？”晏嬌忽然從他肩上仰起頭，無措地望著他。